待人被带上大堂，温长訢才知余氏就是那日卿花楼前同余豪拉扯的妇人。那日只远远瞧着，旁观者甚多，她虽看见了却听不到他们在争论什么，如今看来这妇人竟是余豪的妻室。
李大人方一开口让人把余氏带上来，余豪微不可见地慌了一瞬，众人未发觉，温长訢却看到了，心想这余氏是关键，不然这余豪也不会这般紧张。
又听上方传来李大人低沉的声音：“堂下何人？”
那妇人一把跪倒在地，颤着嗓子道：“回禀大人，草民乃余氏，余豪之妻汪琪。”
“城北余家案发生当晚你在何处？”
“回禀大人，那晚我身体不适，戌时寥寥用过膳之后便回了房躺着。”
“余豪当晚可在府中？”
汪琪细细想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当即埋怨道：“原是在府中的，亥时却不知什么人邀他去饮酒，我不允，还同他大吵了一架。”
说到此处，一旁的余豪突然咳出声，巨大的咳嗽声打断了汪琪的话。
李大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命人将他的嘴捂住，退到两人身后直至不在汪琪的视线内，这才让汪琪继续说。汪琪支支吾吾半晌，最后鼓起勇气道。
“吵了一架之后他仍是不顾我的意愿偏要出府，我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瞧着他走。在房内冷静了许久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我十月怀胎，他趁着我身子不爽利在卿花楼找了个相好的。我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便想着外边的总比带回府里瞧着不顺眼好，由着他去了，当时我家爷儿还愿哄着我，答应我生下之后便同卿花楼的妓子断了。”
“可恨的是那卿花楼的狐媚子手段十分了得，哄得我家爷儿竟要将她抬进府里做平妻！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为他诞下一子，他却在卿花楼里同那些狐媚子逍遥快活。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来好友相约只是幌子，背地里怕是又去寻那贱妓！”汪琪恨声道。
李大人又问，她接着道。
“我便出了府往那卿花楼去，半道正好碰上他失魂落魄地从那卿花楼里出来，我一时气急，当街要同他吵起来。也奇了怪了，那时他由着我吵，好声好气将我哄回了府后再三保证不去那卿花楼，否则叫他不得好死。我便也信了，这…之后也未再出府了。次日才知出了命案，我家爷儿虽是个眦睚必报的性子，但胆子一向小，定是干不出这谋害人命的事，大人可要明查啊！”
越说便越心慌，伏倒在地惴惴不安。
李大人沉吟一声，“余豪出府后到你见到他大约是在什么时辰？”
汪琪努力回想了下，“这…草民也不知。只是他出府后再见他约莫只过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单凭我家爷儿一个人如何能将一个比他还高上半个头的人杀害？其中定有蹊跷啊！”
说的在理。余豪乃弱之辈，终日里只知花天酒地半点正事不做。反倒是余声声的父亲强壮些，布庄的事一律亲力亲为。比余豪这等酒囊饭袋强上百倍，单凭他一个人 真能在半个时辰内将余声声的父亲杀害吗？
话里有话。温长訢遂又认真打量了堂下这妇人，细细揣摩了她话里的意思。言外之意，要么事不关余豪，要么背后另有真凶。
话让不该说的人说了，一时之间竟拿不准这汪琪的态度。全场肃静，唯有余豪一人在她说完之后神情激动，无奈嘴被官差死死捂住，叫他吐不出半个字来。
“当晚半道上碰到余豪，可曾看见他身边有什么可疑人？”
“可疑人…容草民想想。那晚正好来往的人不多，只是我一心想着将我家爷儿找回来，旁的自是没太注意。只隐约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一人从那卿花楼里出来，瞧着眼熟…但实在也是想不起来了。”
就在此时褚明突然开口：“夫人可还记得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征？或者穿着什么样式的衣服？”
衣服…经他这么一开口，汪琪突然想起来了。那日她虽是匆匆一瞥，却能看到那人左脸上生着一块黑痣，半个手掌那般大，身上好似绣着荣上酒楼的字样。生怕错过了真凶，汪琪丝毫不敢隐瞒，将这事说了出来。
既是衣服上绣了荣上酒楼的字样，不论凶手是不是荣上酒楼的人，按例都要审过一番。事不宜迟，李大人立即下令让人将荣上酒楼的人全部带回顺天府问话。下到店小二上到酒楼掌柜的，无一例外，都被带回顺天府。
人多嘈杂，李大人惊堂木一拍，众人缄口不言。“人全在这了吗？”
一官差上前回禀：“禀大人，有个人跑了，属下已派人去将他捉了回来。此外全在这了。”
李大人这才点头，把汪琪叫到长案边侧，一边问话，一边让汪琪好好辨认当晚之人。可惜的是带回来的人里都没有左脸生黑痣之人，更何况那黑痣那般大，若如是藏在这些人之中，只需一眼就能看出。
不是不是都不是。汪琪摇摇头，李大人毫不意外，命人将他们先带到大堂外。
就在此时另有一队官差押着一人匆匆跨过大门进来。“禀大人！这人见了我们转头便跑，险些让他逃了，卑职将他抓回来了，不知该如何处置？”
被押之人身形瘦削，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死死低着头叫她看不清脸，也不敢妄言。
李大人递了个眼神，官差领会，立马扣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那人力气不敌，只能将面容暴露出来，一块巴掌大的黑痣赫然映入眼帘。
余声声倒吸了口冷气，方才一直听汪琪说，她原以为不过是些为余豪开脱的谎言，没想到竟真有此人！一想到其中未必像她想的那般简单，余声声眼前一黑，顿觉无力。却又强撑着逼自己清醒过来，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堂下何人？”
骤然听到大人开口，被按押之人面色一白，还未开口两腿便抖如筛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