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北今东的李家,无论是曾经的并立抗衡还是如今的蕴蓄东城。李家无疑都是足够夺日耀目的存在。
一朝夺利的人不在少数,而能步步为赢者,林声见得并不多。
李家,无疑是其中的出众者。
要不然,他的祖父也不会常常提起,并让他和他的那个父亲年年去西京拜访早已退休的李老。
真正的尊重,往往生于旗鼓相当下。
林声想起一年前,跟在林海清身后与李老在西京仅有的那一面之缘。在他的印象中,老人家年近八十,精神矍铄,喜欢拉着上门拜访的小辈下棋。
当时,他站在林海清的身后,看着棋盘上的白黑两色交织错落,逐渐布满。
执棋的两人神态淡然,落子行进间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大多的时候,都是他父亲林海清在说,李老笑着听他讲,偶尔点一下头,如弥勒佛般的笑一笑。
林声在一旁看得清楚,对于敏感的事情,李老都一字未答,轻轻揭过,手下的棋局行得不急也不缓。
一局棋,一下午。
林声站在林海清的身后,四个小时,未出一点声音,始终站得端正恭敬。
行到尾声时,老人家忽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声,问了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执子的人是他,下一步是进还是退。
看上去,无论进退,都是失利让子。
棋局之上,他父亲正步步得利,大有青云直上之势。
但林声却觉得,这后面几步进得太满。
围剿之下,对面的人看似是在处处忍让。可在那些不显之地,皆留有生机。整盘棋局,一如李家十年前的撤离东城。
外人瞧着是李家退出了权柄中心,可实际上,却是避过争锋,另辟一番天地。
他抬头,在对面老者的和蔼注视下,没有用太多时间思量,谦逊一笑后,给出了答案。
“李爷爷执棋,进退都是妙手。”
这句话后,他和这位与自己祖父齐名一生的长者便再没了交谈。只在离开时,得了一句似长辈对晚辈玩笑的话。
“下次再来时,把我小孙女介绍给你。你们同龄人之间,比和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在一起有话题。”
这句话虽然是对他讲的,却也轮不上他回应。在他开口前,握着老人手告别的父亲就接了过去,连连应下。
而他只需要在一旁微笑,做一个礼仪周全的晚辈。
片刻的时间中,女生们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合影。林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抹白裙身影上移开,闭了闭酸涩被烈阳光照得酸涩眼睛。在睁眼时,又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起身把手中瓶子扔到了对面的垃圾桶里,另一只手揣进外套口袋,闲适自洽地走向了街道的下一个分叉口。
正与她们相背而行。
李念念举起相机,招呼着安笙看刚才拍的照片。小臂刚刚抬起,捕捉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一下子,灵魂被击中,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里。
人依旧是风光霁月的。
晴日梧桐下,斑驳光影打在他身上,不偏不倚 。在李念念的眼中,远处的他如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朗润少年。
徐徐而来,在一处停顿,扔了手中的东西后,转身离开。
“林声?”
她追寻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低喃出声,抬步想追上去。却发现,人流交错中,那人的去向已经模糊。
站在原地,心中有浅浅的落寞慢慢升起。
这个感觉于十五岁的李念念而言,熟悉又独特。
上一次有,是目送着洛晨浅从希思罗离开英伦时。
兀自感触中,身后有人逐渐走近,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淡淡的木质香调,温和地裹挟而来,李念念回头,果然是他。
“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