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里,渺妈妈都挺直着身板,毫不松懈地驱使他前行。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穿过山谷,绕过灌木丛——沿着山丘的西缘——她都在与林壑愤怒的心灵和倔强的**作斗争,引导他不断前进。但下午早些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仿佛听到了远处恐惧的呼喊。
她突如其来的焦虑让林壑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她又严厉地继续前行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复了同样的动作。这次,林壑注意到她在嗅着空气,仿佛微风中夹杂着一种不规则的邪恶气息。他也嗅了嗅,但什么也没闻到。“怎么了?”他问,“我们又被跟踪了吗?”
她没有看他。“如果羽神在这里就好了,”她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也许他会知道为什么这片土地如此不安宁。”她没有解释,只是匆忙地再次向北行进。
那天晚上,她比往常更早地停下了脚步。傍晚时分,林壑注意到她正在寻找什么,在草地和树木中寻找某种迹象;但她什么也没说,所以他只能观察并跟随。然后,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右转,走进两座小山之间的一条浅谷。他们不得不沿着山谷的边缘走,以避开覆盖在谷底的荆棘丛;走了几百码后,他们来到北部山丘上一片宽阔而茂密的灌木丛。渺妈妈绕着灌木丛走了一圈,然后出人意料地消失了。
林壑疑惑地走到她消失的地方。在那里,他能够发现一条细长的小路通向灌木丛。
他不得不侧着身子绕过一些树木才能沿着这条小路前行,但走了没几步后,他来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在树林中心自然形成的房间。
这个空间被透过墙壁的光线照亮,墙壁是由紧密排列的幼树形成的粗糙长方形;一股微弱的风吹过它们。但交织的树枝和树叶为这个房间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屋顶。它宽敞得足以容纳三四个人,沿着每一面墙都有像床一样的草堆。在一个角落里,有一棵较大的树,中心是空的,里面建了架子,架子上堆满了木制和石制的罐子和瓶子。整个地方看起来是故意布置得温馨而舒适。
当林壑环顾四周时,渺妈妈把背包放在其中一张床上,突然说道:“这是一个休息地。”当他满脸疑惑地转向她时,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是旅行者的休息地。这里有食物、饮料和睡眠,供所有经过这里的人使用。”
她走开去检查架子上的物品,她的忙碌让林壑不得不忍住自己的问题,等到一个她可能更愿意交谈的时候。但当她补充背包里的补给并准备晚餐时,他坐下来想,她可能永远不会对他敞开心扉,而他现在也没有心情被蒙在鼓里。
所以,当他们吃完饭后,渺妈妈安顿下来准备过夜时,他尽可能温柔地说:“告诉我更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事。也许我将来会需要。”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在逐渐降临的黑暗中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似乎在等待勇气,最后当她终于开口时,她只是叹了口气说:“问吧。”
她的拖延让他变得有些急躁。“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吗?”
“在这片土地上是有很多。”
“是谁建的啊?”
“是城主们下令建造的。 城主们想找到一种方法来帮助旅行者,以便人们能够更容易地来到羽台和彼此相见。”
“那这都是谁准备的?这里有新鲜的食物。”
渺妈妈再次叹了口气,仿佛和他说话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夜色已深,除了她的影子,他什么也看不见。她疲倦地解释道:“在那些幸存下来的昆的手下,有些心怀感激。他们背叛了昆,请求城主们让他们做一些事情来赎罪,以弥补他们同类的罪恶。
他们照顾着休息地——帮助树木生长,提供食物和饮料。但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是脆弱的,你不会看到他们。他们出于自己的原因而服务,而不是出于对我们的爱,他们执行简单的任务来赎罪。”
房间里的黑暗现在已经完全降临。尽管心中充满烦躁,林壑却感到困意袭来。他只想再问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有地图吗?”
“没有地图。休息地是旅行者在旅途中遇到的一种恩赐——是这片土地健康与好客的象征。当它们被需要时就会出现。那些人会在周围的土地上留下记号。”
林壑觉得她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感激,这与她的不情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她内心不断冲突的负担——面对这片土地强烈需求时的个人无力感,以及她既想惩罚他又想保护他的矛盾心情。
但很快,他就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休息地的形象填满了他的思绪。他躺在新鲜的草地上,被青草的气息包围着,轻易地陷入了梦乡。
夜里,天气发生了变化。清晨在浓重的乌云和刺骨的北风中阴沉地到来,林壑醒来时眉头紧锁,仿佛额头上压着重重的负担。他在渺妈妈叫醒他之前就醒了。尽管在休息地的安全中他睡得很好,但他仍然感到疲惫不堪,仿佛整夜都在对自己大喊大叫。
当渺妈妈准备早餐时,他拿出林壑的匕首,然后扫视架子,找到了一个装水的盆子和一面小镜子。他找不到肥皂,他想到了之前在渺妈妈家中使用过的细沙来清洁。所以他准备不涂泡沫就刮胡子。林壑的匕首在他右手中显得笨拙。
为了鼓起勇气,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留着胡茬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粗鲁的野人。他的嘴唇薄而紧绷,像雕刻的一样,瘦削的眼中闪烁着坚毅。他只需要一丝疯狂的表情就能完成这幅画面。他默默地嘀咕着“时机未到”,然后把匕首贴到了脸颊上。
令他惊讶的是,刀刃在他的皮肤上感觉非常光滑,毫不费力地刮掉了他的胡茬。不一会儿,他就给了自己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刮胡效果,至少相比之下是这样,而且他也没有弄伤自己。他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把匕首放回背包,开始吃早餐。
很快,他和渺妈妈就准备离开休息地了。她示意他走在前面;他沿着小路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看她在做什么。当她离开房间时,她抬起头望向树叶覆盖的天花板,轻声说:“我们感谢休息地。这份礼物的给予使我们感到荣幸,而我们在接受时也向给予者表示敬意。我们和平地离开。”然后她跟着林壑走出了灌木丛。
当他们到达开阔的山谷时,他们发现北方的天空布满了乌云。渺妈妈紧张地看着天空,嗅着空气,即将到来的雨水让她感到不安。她的反应让林壑觉得这些翻滚的雷云充满了不祥之兆,当她突然转身沿着山谷继续向北行进时,他急忙跟在她后面喊道:“怎么了?”
“邪恶降临了,”她回答,“你没有闻到吗?这片土地不安宁。”
“什么?”
“我不知道,”她低声喃喃自语,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空气中有一团阴影。还有这场雨!啊,这片土地!”
“雨怎么了?春天不下雨吗?”
“不是从北方来的,”她头也不回地回答,“这片土地的春天,雨来自西南方。生命之杖被错误地使用者掌控着,我能感觉到。我们来得太晚了。”
她加快了步伐,仿佛要抓住风的爪子,林壑紧跟在她身后。当第一滴雨点打在他的额头上时,他问:“那个木杖真的能控制天气吗?”
“古老的城主们并不是这样使用的——他们不想违背这片土地。但谁能说出这样的力量能做什么呢?”
然后,暴风雨的全力打击降临到他们身上。风将雨水向南猛扫,仿佛天空正在鞭打他们,鞭打每一个无助的生命。很快,山坡就被猛烈地淋湿了。风撕扯着树木,撕扯着,拍打着草地;它剥夺了山丘上的日光,将大地埋葬在超自然的黑夜中。不一会儿,渺妈妈和林壑就被雨水淋湿了,在洪流中喘息。他们面对着黑暗的愤怒保持着方向,但看不见地形。
他们踉跄着走下崎岖的山坡,无助地陷入齐腰深的溪流中,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他们挣扎着对抗风,仿佛它是某种刺痛地狱的潮流,是从虚无之地无情地流向虚无之地的深渊。
然而,渺妈妈却挺直了身子,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行,对失去她的恐惧让林壑蹒跚地跟在她身后。
但他很快就筋疲力尽了。他拼尽全力,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他追上渺妈妈,抓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喊:“停下!我们必须停下!”
“不!”她尖叫着回答,“我们来得太晚了!不能停 !”
她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她开始挣脱,他紧紧抓住她的长袍,喊道:“我们会送命的!”暴雨猛烈地抽打着,有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控制。他用另一只手臂搂住她,把她满是雨水的脸拉近自己。他喊道,“我们必须停下!”
透过雨水,她的脸看起来像是溺水了一般,她回答说:“不!没时间了!”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把他绊倒在地。在他还没能站起来之前,她就抓起了他的右手,开始拖着他在草地和泥泞中前行,仿佛他是一个无法承受的负担,与暴风雨对抗着。
她的力气如此绝望,以至于她已经拖着他走了好几步,他才能挣扎着站起来,把脚站稳。
当他站稳脚跟时,她的手从他的手上滑开了,她离开了他。他大喊着:“该死的,我们要停下来!”然后追了上去。但她躲开了他的抓握,在暴风雨的肆虐中踉跄着跑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有好几个漫长的瞬间,他在肆虐的暴雨中滑倒、挣扎,试图抓住她遥不可及的背影,愤怒地想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