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提出来想要国公爷房里的东西时,也并不抱希望。
名月笑了笑:“小姐说,人是活的,物是死的,如果非要什么的话,那么小姐说您如果愿意,能说一说这副画的故事么?”
赵构一顿,看着手里的画沉默了许久,忽然哂笑一声:“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这画还是咱家替玉夫人拿给国公爷的。”
明月一愣:“啊?夫人……”
“这事儿看着复杂,说来倒是很简单,咱家是玉夫人的死间。”赵构摩挲着手里的画。
“什……什……什么?!死……死间?”明月目瞪口呆,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跟小姐一同受教上学,自然知道什么是‘死间’。
死间就是死士加间谍。
名月瞬间在脑海里补充一出大戏,比如行刺皇帝,比如刺杀太后等等等。
赵构看着名月震惊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种情况下,咱家才会启用——羽小姐有性命之忧时,护她周全,除此一事外,夫人命我全力效忠于先皇后与圣音太子。”
名月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可……可您……我我我……没明白。”
赵构垂下细长精明的眼,简单明了地道:“这种情况于军中又叫双面间者,咱家是玉夫人送到先皇后身边的人。”
“我娘,总是会做些教人惊讶的事。”一道女子轻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名月退开一步,行了个礼退到一边守着,不让人上甲板。
“殿下呢?”赵构看着苍羽,又看了眼她身后,挑眉:“他怎么舍得您这一身走来走去?”
苍羽抬手掩唇轻咳一声:“殿下听我说想吃酸菜鱼锅子了,便去厨房了。”
赵构忍俊不禁地低笑出声:“鬼老头那家伙,当年可着劲折腾殿下,如今殿下这一身的手艺倒是便宜了小姐您。”
说着他摇摇头:“罢了,按照也算是皇家欠了玉家的。”
苍羽弯起唇角,看向赵构:“我不太明白,公公这样的人物,为何会愿意为我娘所用。”
赵构转身看向远处,天际线起起伏伏的山峦,空气里都是两岸秋玉兰的香气。
他幽幽地道:“那是因为您和大部分世人都不明白,玉夫人,当年的玉家大小姐是怎样的人物,她若非女儿身,玉帅衣钵非当她莫属。”
她若有所思:“我知道母亲心志坚韧非常人可及,可是奶娘说,我娘不会武艺……”
“你的母亲体质不适练武,但上兵伐谋,为帅者的武艺难道就一定比常年冲阵杀伐的校尉高么?”赵构拢着袖子轻笑。
他眯起眸子看着远处的飘云:“咱家打小进宫,犹记当年,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懂得些拳脚,又是太监副总管的干儿子,也算是志得意满,眼里就有些瞧不见人了,得罪了当时初进宫不久的萧贵嫔娘娘。”
“萧贵嫔?”苍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心中一动:“难道是萧……”
“对,就是后来的萧贵妃,现在的萧太后。”赵构点点头。
“您……您是怎么得罪她的?”苍羽忍不住好奇。
赵构轻描淡写地道:“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在肚里的时候,是咱家奉命药下来的。”
苍羽觉得自己也经历了不少事儿,宫变都过来了,这时候还是彻底瞪圆了桃花眼:“你你你你……”
“嗯,那年我才十七,被人摆了一道,被人利用,端过去的药打下了她腹里的孩子,当年的萧贵嫔也因此颓丧了很长一段时日,她那性子闹腾得厉害。”赵构点点头。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该不会是我娘主使你……”
“当然不是,夫人当年也才及笄,何况夫人的格局如果那么小,咱家又怎么会效忠于夫人,出那事的时候,夫人还不认识咱家。”赵构轻笑。
“萧太后会放过你?”苍羽很不可思议。
“当然不会,当年的萧贵嫔虽然因为没了孩子闹腾了一番,又与先皇疏远了,但尝尽了后宫冷暖之后,她凭着艳绝后宫的姿容,加上先皇本就喜欢她那又烈又骄的鲜活性子,所以很快复宠,此后当年参与她滑胎之案的人全都死了个干净,包括幕后指使的淑妃,也在与 贵嫔的斗争里败下阵来,被先皇下令生生勒死。”赵构悠悠地道。
苍羽上下打量着他:“可你……”
“咱家是直接端药的人,被萧元娘磋磨得最厉害,快死的时候遇到了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夫人,她救下了咱家,中间这些事不必提,夫人将我送到了皇后娘娘身边,让皇后娘娘庇护咱家,还请了一位退隐冷宫的老太监教了咱家很多东西。”赵构慢条斯理地道。
“从此后,咱家这条命就是夫人的了。”
苍羽若有所思:“那后来进皇城司……”
“那是皇后娘娘的安排,皇后娘娘是个好人,死后,她说萧元娘那时候刚升了贵妃,风头两无,娘娘担心她每年在宫外养病的时候护不住我,便让咱家去了皇城司,那是直属陛下的机构。”赵构轻叹了一声。
“所以不是我娘……”苍羽想要说什么。
“呵……”赵构瞅着苍羽,挑眉:“当然,是夫人旁敲侧击给皇后娘娘的建议。”
“难道我娘那时候就预料到外祖一家会出事?”她微微睁大了桃花眼,很有些不可思议。
“未雨绸缪,玉夫人从来都是最敏睿的女子,她早早看到了玉家位高权重,早为君权忌惮,已经在劝玉帅放权,只可惜,她太年少,而悲剧又来得太快。”赵构轻而缓地叹了一声气。
“即使咱家用最短的时间,最狠辣的手段努力往上爬,但当年根基实在太浅,势单力薄,还摸不着皇城司的勾当官这个位置,夫人更早已严令咱家潜伏下来,不得妄动。”
“皇后娘娘知道你其实是效忠于我娘的么?”苍羽忍不住问。
赵构笑了笑,摇头:“既是死间,自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咱家真正身份,否则后来皇后娘娘也不会放心让咱家看顾两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