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不确定,他感到自己的脸又一次出卖了他。他并没有想要露出狰狞的表情。他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像这样失控,不要在她面前这样。
“嗯。怎么了?”
在林壑的怒视下,渺坐到沙地上,双脚并拢坐在砾石旁,从眉毛下斜眼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林壑开始沿着沙地来回踱步。他边走边转身,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婚戒。
过了一会儿,渺以一种不相干的语气回答:“有一个男人想娶我。但我不想嫁给他。哦,他自以为自己是个好男人。他觉得自己在保护他的牛群时很勇敢。而且他比大多数人高。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他。
但我不能嫁给一个想娶雕像为妻的牧牛人。
我想去道院学习,我想成为城主。你觉得我可以吗?”
林壑几乎没听她说话。他正在沙地上踱步,发泄着他的不安,愤怒和不满被对妻子的回忆所削弱。
在他失去的爱人面前,渺和这片土地银色的夜晚都失去了意义。他突然意识到了一阵空虚,就像一片未揭幕的荒野,是寂寂疾带来的荒凉的全新排列组合。
这不是真实的,这是他潜意识中对自己疾病地反抗所造成的折磨。
他觉得自己快要尖叫了。为了控制自己,他背对渺倒在沙地上,用尽全力抱住膝盖。他不在乎自己声音的不稳定,问道:“你们的人是怎么结婚的?”
她用简单的语气说:“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选择彼此时,就会告诉长辈们。长辈们会花一个季节的时间来考验他们之间的情谊是牢固的。然后,人们会在村子中心聚集,长辈们将两人搂在怀里,问道:‘你们是否愿意在欢乐和悲伤、工作和休息、和平与斗争中携手与共,让这片土地焕然一新呢?’
“两人回答:‘我愿意。’”
她的声音在星光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表示敬意。然后她继续说:“人们会在一起高喊:‘祝福你们!’然后这一整天都在欢乐中度过,新人教给人们新的游戏、舞蹈和歌曲,让村子的快乐焕然一新。”
她继续之前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我父母结婚是一个大胆的决定。教导我们的长辈们多次谈起过它。在确认的季节里,我爸每天都爬上山,寻找那些被遗忘的小径和迷失的洞穴、隐藏的瀑布和新裂开的裂缝,寻找一种珍贵且拥有多种力量的岩石。因为当时是旱灾,村子里的人都快饿死了。
“然后,在婚礼前夕,他找到了那种石头,拯救了村子。我爸用把那种石头捏碎时,雷声在山间滚动,尽管没有云彩,一道闪电从他手中的碎石头中跃出。瞬间,蓝色的天空被乌云笼罩,雨水开始落下。就这样村子顺利地度过了旱灾。”
尽管林壑用尽全力夹紧双腿,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眩晕的愤怒。他想到了自己和妻子。渺的故事像是对他痛苦和失败的嘲弄一样。
“我做不到——”他艰难地开口,下颌因极力的挣扎而颤抖。
他猛地跃起,冲向河边。短短几步路,他弯下腰,从沙中抓起一块石头。一跃跳上河边的岩石,他竭尽全力将石头投向水面。
“我做不到——!”
水面溅起轻微的水花,回应着他的绝望,但这声音即刻被河流无情的悲鸣淹没,涟漪也被一扫而空。
林壑先是轻声对河流低语:“我曾送给她一双马靴作为结婚礼物。”然后,他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吼道:“马靴!”
渺站起身,向林壑走去,一只手伸出,仿佛要抚平他背上纠结的暴戾。但她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你妻子怎么了?”
林壑的肩膀猛地一颤,他声音沙哑地回答:“她走了。”
“她是怎么死的?”
“离婚了。 离开我了。”
“因为我有寂寂疾。”
“怎么会这样?”
他的肌肉在肩膀上跳动得更高,仿佛他的双手正扼住某个折磨他的恶魔的喉咙。
林壑的背部突然紧绷起来,他异常平静地说:“你是想逼疯我吗?”
他的语气吓了她一跳。渺感觉河流和峡谷像陷阱的利齿一样将她紧紧包围。然后,林壑猛地转身,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这一击的力量让她踉跄着退回到碎石堆的亮光中。他迅速跟上,脸上露出狂野的狞笑。
当她稳住身体,惊恐地看着他时,她以为林壑想要杀了她。这个想法让她感到瘫痪。她站在那里,哑口无言,无助地看着他靠近。
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抓住她的前襟。她动弹不得。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闪烁着冷酷的胜利光芒。
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胸口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火焰刺穿了。
他静静地躺了片刻——在他看来可能是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他的世界可能已经崩溃,却无人关注。
他费力地站起身来,转过身,踉踉跄跄、步履不稳地走向河边,一头扎在岩石上,把胃里的东西都吐进了水里。而喝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干净利落地抹去了这一切。
他静静地躺在岩石上,疲惫的神经使他感到力不从心。
他没有听到渺起身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她已经爬出了破碎的峡谷。他除了听到河水长长的哀鸣,什么都听不到——除了看到他尽激情的灰烬,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脸颊上像泪水一样潮湿的岩石,什么都感觉不到。
坚硬的岩石慢慢地将林壑从紧密的拥抱之梦中唤醒。有一段时间,他随着黎明的上升潮流飘荡着——在他的“睡榻”周围,是河流深邃的自我交融,是新的一天的清新气息,是鸟儿跃入天空的旋转呼喊。
当他的自我意识回归时,他感到平静,与周围的环境相融;甚至那石头的毫不妥协的坚硬,对他来说也似乎恰如其分,成为整个早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意识到自己伤害了渺。
“渺!“
他翻过身来,在黎明中坐起身。太阳还没有从山上升起,但从平原反射到山谷中的光线足以让他看到,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