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巴太与吴然的会面

秀从北京回到乌鲁木齐后，草草地和吴然吃了个饭就没再见面了。过去的几个月也只有短信上有些往来，说的不过是平日里问候、多谢他又往小卖部寄东西云云。她以为达斡尔的小伙子终于要放弃了，心里带着歉疚、又有点如释重负。

她没想到吴然会出现在小卖部。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巴太攥紧了牵马的绳子，停下脚步伸出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台小汽车。

一旁的秀手心冒汗，本来这一路上的尴尬气氛已经让她很难受了，吴然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下要彻底误会了。秀不敢转头，只偷偷在余光里瞥着巴太，他侧脸耸了耸，一副咬紧了后槽牙的样子。

“走吧。”马儿终于平静下来，巴太牵着马接着往小卖部走去。

秀的眼镜糊上了一层雾，小卖部屋里拢着腾腾热气，烘得她满脸通红。张大侠左右开弓，忙着在厨房里张罗做饭，一边锅里下着饺子、另一边又不知在锅里翻炒着什么。

“秀！”见到秀掀开门帘，吴然握着正剥了一半的橘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的橘子…”老太太咕哝着发出不满，从吴然手里抢回橘子，“还不如我自己剥呢…”

吴然难掩喜色，他许久没见到秀了。

这几个月来，他都忍着不去找她，生怕给她带来困扰——他知道的，去小黄楼找秀的时候总落在出版社的同事们眼里。虽然秀不说什么，可他感觉得到，她不喜欢这样。直到从汉族朋友那里听说，汉族农历新年的第一天有拜年串门的传统，他想这或许是见一面的好理由。于是他早早备下了给秀一家子的东西，终于熬到了大年初一，在凌晨四点起了床，驱车往彩虹布拉克赶来。

吴然朝着门口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可高兴了还没三秒，就看到巴太跟着掀开门帘走进了小卖部。吴然定在原地，这是达斡尔族的小伙子第一次正式与巴太打照面，他并不知道巴太也回来了。他搓了搓手，又接着缓步向前走去，朝着巴太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吴然。”

“巴合提别克。”巴太不着痕迹地扬起下颌，向下瞥了瞥吴然递来的手，然后抬眼直视着达斡尔族的小伙子， “我知道你。”

秀的脸更红了，额头都要沁出汗珠来。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只恨张大侠腾不出手来活跃气氛。最后达斡尔族的小伙子笑呵呵地收回停在空气中的右手，打破僵局道：“我来拜年，听说汉族大年初一都要拜年串门的，刚好我也放假回塔城来了，开车过来也不远。”说罢他看向一旁的秀，“你要回乌鲁木齐之前可以跟我说，咱俩一道回去。”

“啊？”秀满脑子都是如何化解这个尴尬的境遇，压根儿不知道吴然冲着她说了什么，只下意识呆呆地应声点头。吴然看到秀点头，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这一幕全落在了隔壁巴太的眼里。

老太太倒是乐得自在，吃完橘子又开始在吴然带来的零食兜子翻来翻去，好不快活。

“李秀！”厨房里传来张大侠的声音，“看着点奶奶，别让她吃零食了！一会儿再吃了饭又要撑得胃疼了！”

秀连忙应声，心下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站在这抠手冒汗了，急忙奔向床边那个又在跟火腿肠包装皮较劲的老太太。

终于，张大侠从厨房出来救场了，“巴太也来啦？”她把盛着饺子的盘子摆在餐桌上，瞅着站在门口较劲的两个大男孩，“都站着干嘛？我煮了饺子，还有炒菜呢，都坐呀！”

“不了婶子，”巴太看向正跟老太太争夺火腿肠的秀，“我得回去了，爸爸在等我呢。”张凤侠也不假客套，她拎起围裙擦了擦手，说：“那行吧，回去路上小心啊。”

巴太点点头，又看向屋里，“奶奶！我走啦！改天再来看你！”

“你也不是来看我的。”老太太没能抢到火腿肠，语气里满是埋怨。

“秀，我走了。”

“嗯。”屋子的尽头传来汉族姑娘闷闷的回应声，她的指尖捏着剥了一半包装皮的火腿肠，始终没有抬头。

良久，屋外传来哒哒的声响，那是马蹄踏在冻土上的声音。萨克族的青年骑着马离开了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