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作沉思状，道：“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与胡延吉有深仇大恨，他蛰伏多年便是为了报复胡延吉，此事他是主谋。第二种是有另外一方强大的势力拉拢他，与他共谋陷害胡家。本王更倾向于第二种，谋反向来是大案。仅仅凭他一人之力不可能扳倒当年权势滔天的胡家。至于拉拢他的人是谁，除了皇后与吴王，本王想不出其他人。”
连朝风点点头：“不错。卑职也倾向于第二种。若是有深仇大恨，又何必让自己儿子求娶小蝶。胡家倒台之后，皇后母家成为朝廷新贵。还是宸妃的皇后在宫中也没闲着，借着诸青的手毒死了已有龙嗣的胡贵妃。宸妃也一路成了皇后。
既是如此，那问题又来了。江叔同肯为皇后一党效力，定然是天大的好处拿。朝风斗胆猜测，皇后一党定然是许了他禁军统领之职，正好顶胡延吉的空缺。”
“很有可能。这个诱惑足够大，江叔同会给皇后效力的。可惜胡家谋反一案已经是十年前的冤案了，江叔同枉死之后更是死无对证。”
连朝风道：“我们先按下江叔同被大火烧死这事不谈。单是他在胡家倒后之后没有拿到任何好处一事，就不同寻常。为何皇后和吴王没有兑现给他的承诺？江叔同手里握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吴王就放心将他放回老家？我怎么觉得杀了他都比将他贬职来得合理呢？”
宁王笑了：“你当杀一位朝廷官员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吗？这是长安城，天子脚下，不是打打杀杀的江湖。若是江叔同不明不白地死了，父皇怎能不起疑心？”
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凝重：“你没有见过我父皇，他才是那个最深不可测之人。他在位三十余载，睥睨天下。朝中官员，后宫嫔妃，甚至于我们这些皇子，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这整个大盛天下就是他的棋局。”
说到朝中之事，连朝风就不甚懂了，如宁王所说，朝中之事诡谲莫辨，往往一件小事便会导致重大的变故。她看宁王心思沉重了起来，小心问道：“那殿下觉得，你父皇是一位明君吗？”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连朝风想要去捕捉，却又转瞬而逝。宁王瞧她认真的样子，故作笑态：“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探究吧。不过你要明白，帝王心，最难测。”
连朝风似懂非懂。这是她第一次见宁王发自内心地紧张。看来当今圣上与宁王的关系并不是父慈子孝的关系。似乎，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了一种微妙的距离。
宁王抿了一口茶，道：“不过关于江叔同的贬职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哦？愿闻其详。”
“十年之前我刚从归云回来，初入朝堂，便遇上了胡家谋反一案。胡家倒台之后，是父皇下旨将江叔同贬回原籍的。”
连朝风惊讶得小声叫了出来：“为什么？当时没人知道是江叔同构陷胡家。皇上为什么要贬他的官？”
宁王解释道：“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帝王之术。本王今日破例为你窥探一番圣意。父皇绝非昏聩之人，一来，江叔同当不起禁军统领一职。在父皇看来，江叔同背弃扶持自己的胡家，不堪大任，更不可能胜任禁军统领这等要职。禁军统领需要的是一位能力上佳，人品贵重的将军，而不是一个背弃旧主的小人。即使有皇后一党的推荐，父皇也不可能让他顶了胡延吉的缺。
二来，胡家倒台之后，父皇将要重要皇后一族。父皇当然能猜到江叔同已然投靠皇后阵营。既然如此，为了平衡朝中局势，只能将他外放出长安。在朝为官的，谁身上没有污点，父皇只要想，让那些言官抓住一些江叔同的错处可不要太容易。”
连朝风听得不住点头，这等曲折的内幕确实不是她一个江湖中人能想到的。她轻轻鼓掌道：“殿下说得清楚极了，这下卑职全明白了。殿下心思这样缜密，一定是皇上亲生的！”
宁王眼神无声杀了过来，想她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连朝风赶紧闭嘴，知道自己又放肆了。
宁王收回自己刀人的眼神，道：“现下胡家灭门一事，只剩下一个疑问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小蝶。”
连朝风接过话茬：“对，现在最大的疑问便是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胡蝶的墓是空的。有两种可能，胡蝶当年在大火制造了蝴蝶起舞的异象，趁乱逃出来了。另外一种便是她也死了，但是被埋在了别处。”
宁王问道：“你希望是哪一种？”
连朝风眉头深锁，她深知这是此案关键。搞清楚了小蝶的下落，十年前胡家冤案和今日诸青的案便可迎刃而解。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夜探蝴蝶别院时火中蝴蝶纷飞的奇景，道：“我自然是希望她活下来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位，感觉头疼不已。李慕染不承认她的小蝶，那小蝶哪里去了。
她继续说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十年之前一定有人带走了小蝶。除了李老爹，我想不出有谁能将她带走。”
宁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比起猜测，本王更喜欢实实在在的证据。十年之前的事情难以考证，现在诸青遇害，相比胡蝶一案，可能更容易入手。”
连朝风笑道：“和殿下相反，卑职喜欢猜测。破案子证据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方向不对，证据便是摆在眼前也无法察觉。现在诸青一案又重新回到咱们手里，卑职明日就带方圆前去探查。”
宁王点头表示批准，问道：“诸夫人已经疯了，要不然她或许能给我们一个答案。话说回来，你觉得她真的疯了吗？”
连朝风凝眉表示不解：“殿下觉得她是装疯？”
宁王笑而不答，反提醒她道：“她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无论她是真疯还是装疯，你暂时先不要再去找她。本王会派人医治她受的伤。现在她还是呆在刑部比较稳妥。”
“卑职明白。”连朝风瞥了一眼宁王，看他不计较自己劫囚之事，赶紧补充了一句：“卑职信得过殿下。”
她不说这一句还好，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登时让宁王来了气：“本王不需要，滚。”
连朝风如蒙大赦，圆润地退出了宁王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