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十四彻底被关了起来。除了一日三餐,只能靠在窗户旁边,晒晒太阳了。
他现在的心绪很乱。一方面,他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是他的“母亲”和“弟弟”却又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他就是这村里的一员。
村医上门,给他配了一副又一副汤药,不停的灌进嘴里。
他偶尔会想起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记忆,偶尔又坚定不移的信着自己是这村里的人。
这种割裂感,令他状似疯魔。那汤药也有问题,他的健忘越发明显了,经常会想不起来自己上一刻在想些什么。
村民们每天都会不定时的过来,不停的向他灌输各种各样的思想。
“异姓人就该死……”
“他们外来者,怎么可能有本村的人团结?”
“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啊……”
“你是这里的一员,你离不开这里!”
“谁教你那些无用的善意?”
“不需要思考……跟着我们做就好!”
“跟着我们做就好!!!!”
无数声音回旋在他耳边,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头很晕,很想直接晕过去,可惜一直晕不过去。
药……再次灌进嘴里,几个人抓住他的身体,按住他,不让他反抗,他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反抗。
汤药灌到了嗓子里,再从嘴里吐出来,被呛到咳嗽,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记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可是蛇玉不在。他好像明白,自己已经陷入幻梦之中了。
他想留下一些痕迹来提示自己,可是村民那么多,无数张麻木的脸看着他,无数空洞的眼盯着他。清醒的时间又那么短暂,被囚禁的滋味很不好受。
过了很久,他对村民们的话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于是他被放了出去,在村子里游荡。
一开始,林木还是会带着人暗中观察他,这村里的人,甚至谋划了一场针对于他的祭祀。那次,他们谁也没有祭拜,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十四的反应。
一家外姓人被抓了起来,那家人姓付。
村民们在他身边,肆无忌惮的谈论着。人越聚越多,向着一处涌去。他衣衫褴褛,踉踉跄跄的也跟着人群走去。
那是村子中央,一棵巨大的柏树生长在那。树下有几十根柱子,都是他们砍树建来的。有些柱子上面,有一些很明显的有烧焦的痕迹。有的柱子上有人,有的没有,有老有少,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有十几口人。
村长站在他们身前,手里举着一个火把,身后是五牲贡品,他举起一杯清酒倒在地上,高声念着祭。
“黄天为上,后土在下。今施家村在此,以人为上品,求天公垂怜。望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并不正式,甚至简短的有些敷衍,不过重要不是祭,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想真的祭拜他们的信仰。
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那落魄潦倒的少年。
村长转过身,扬起手中的火把,向那一家人丢去。这一把火,烧掉的是整个付家三代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他们的嘴被布团堵住,无数绝望的眼神,充斥着质问。
火焰熊熊烧,村民们兴奋的唱、激烈的舞。有人上前,生啃那些被割下来的牲畜的头,血淋淋的。
十四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僵硬的站在那,看着。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但是那些注视着他的人,在同一时刻收回了视线,是这一家人彻底被烧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