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所有的喧嚣如流沙般尽归于昨日，化为人们狎兴时的三两闲谈。
“何大人真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唉我跟你说可别不信，我有个朋友就是在何家做活的，说是说半夜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脑袋，一声没哼，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唉！那身体早就凉的透透的了吗！”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听到自己的话被反驳，狎客颇为懊恼，狠狠灌了一壶酒，又故意压低声音道
“何大人死的不光彩，连丧事都简单了事，唉，他这么有钱。人生啊——还真说不准。”
“真没意思。”
众人皆嗟叹于没听到什么炸裂性的大瓜。
“我还以为是凤城来的那位殿下干的，毕竟传言她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睚眦必报——”
另一位酒客故意夸大了声音，显然把李惊玉等同于从地府阴曹出来的魔鬼般的人物了，狎客闻此很是不屑。
“黄毛丫头一个，要不是靠着凤城那人和先太子的遗德，哪轮得到她登堂入室。”
这似乎已是人们讳莫如深的共识，酒局接续着一阵良久的沉默，独听得舞台中央戏子咿咿呀呀，捻唱着世事沧桑。
“长史一职，想来就要落到袁大人头上了.....”
“袁大人好啊———”
对啊，袁大人吃斋念佛慈悲为怀，可是大兴城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你有话不妨直说。”
李惊玉将目光从跟在良身后，颇为拘谨无措的袁樱身上移开，淡淡吐出一句。
良特意把李惊玉带到大相国寺后山的一座厢房，也是，当面对峙总要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看着她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良蓦得问了一句：
“韦刺史可将张氏的死因查明了？”
“刺史是陛下的人，个中缘由，你。”
立刻有下属端上一把靠椅让李惊玉坐下，后者倒也不拒，继而冷声道
“应该比孤更清楚。”
“陛下并不等同于氏，氏并不等同于耿介（良字），骨肉尚且相残，何况披心相付？”
良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袁樱往后缩了缩，这两人的气场强大到，让她感觉.....嗯，很不好受。
这句话意思是太尉，他的好父亲，也有事瞒着他。
派良跟着李惊玉，说好听点是器重，说难听点，不过是在驱使一条铁定忠心的狗罢了。
而他真正看重的嫡长子，此时正全大周挑选好媳妇呢，娶个门当户对的女郎，乘风借势当上下一任氏家主，风风光光一辈子。而良，注定还是要在另一个人手底下讨生活。
没什么区别....
而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的呢？
是在长晋他被李惊玉活捉却无一人舍命来相救之时。
是他被何钱多欺瞒诓骗差点命悬一线，却还被告知要忍耐不要坏了氏大计之时。
还是，以练剑之名被打的浑身是血的他，颤巍巍得站在兄长窗前，希冀而渴望得看着里面春光和煦，沙沙笔声之时。
无人会真正信服一个胡姬生的庶子...他的身体里流着下贱的血，一双绿眸便是良一生都洗不去黜印。
而他的对立面....
李惊玉居高临下得俯视着他，微蹙的眉头中露出浅浅的不耐。
是战功赫赫李朝权臣杨氏之孙，是明德太子遗孤，是女皇的掌上明珠是东宫的主人——是，未来的君王。
这叫他如何不恨....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这事不必你烦忧，毕竟，替罪羊总是能找到的。”
李惊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较之于罪有应得之人，她对神女更感兴趣。
“何氏虽死，可神女之事未决，对刺史对大兴而言终究是个祸患。”
嘴角慢慢勾起，李惊玉似想到了什么令人玩味的事，忽得又道
“你，是否也发现了什么蹊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