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伯鸿几十年都是这般说服自己,他的善,能将过去,现在,未来的罪恶通通抵消,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人们记住的都是他的善,而恶,早已随着第一位少女的尸身被埋入黄土之中。
他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但你做不到问心无愧。”
袁伯鸿闭上的眼再度睁开,定定得看着面前出口的少年,风华正盛的袁氏嫡长孙,真正的簪缨世家累世的勋贵,他一身的所求,不过是他一出生便拥有的光环。
就连唯一相似的名字,都是他伪造出来的。
人生经不起细想,经不起比较,越想越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悲凉。
那些已经被他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在直视少年眼睛的那一刻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可他是大兴的活菩萨啊,又不是雨夜中捂着少女口鼻,落荒逃至破庙的
乞丐
佛珠再次转动起来,是善念的涌动,是恶念的歇斯底里。
最终化为无边无际,无躁无郁的死寂
“纵我生如蜉蝣”
袁伯鸿的眼底是如潭水般的清明,很难想象人在他这个年纪还能拥有这般‘纯粹’的心境。
“至死不悔”
......
就像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要人骗过了自己,所遇皆为事实,世界不过是臆想的主观呈现,神佛即为自身。
但是
“孤听有人说”
李惊玉慢慢从椅上站起,走到少年身前,她的眸子是令人心悸的夺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你曾经是个——乞丐?”
你无法否定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世界本舞台,众人的沉醉不过是对戏子完美表演的赞赏,大家终是要面对现实。
假从来都做不了真,就像正义无法掩盖邪恶。
袁伯鸿没有否认,还是静静得看着二人,就像几十年前他在大牢中,静静得和何钱多说出自己计划的那般。
丝毫不知情的袁策豁得一怔,后退几步,他再次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他又何尝不是自带优越的上位者呢?天真得以为将他耍的团团转之人至少也是同个阶级出身,可——
该说是下位者天生的狡诈阴险吗?可他又不得不由衷得佩服,他的,聪慧,审时度势,那些本该通过前辈悉心教导才能学来的东西,如今皆加诸于,一个被人看不起的乞丐。
是,英雄从来不论出处。
“你也是奉命行事,孤不想为难你。”
李惊玉摆手示意袁策退回阴影中
“一个人,你肯定认识,年纪大莫而立出头,出身良好,在大兴城有一定地位与家和韩家都有联系。”
袁伯鸿再次捻起了佛珠,长长一叹,声音一直都是那般平静,更有一分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殿下应该听说过氏长房的旧案。”
袁策眼皮猛地一跳,心中迸发出前所未有但又莫名其妙的恐慌,他隐隐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且关系重大。
“知道”
李惊玉从不打算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得承认了
“这二者有这么联系吗?”
“煮豆豆萁,萁在釜下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