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要了碎银,收好,背上篓子去买了点红糖,再去包子摊给自己买了个肉包,和四丫一齐蹲在角落里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呸”的吐出两粒沙子,继续嚼着馒头。
吃完肉包,两人又分了点红糖,补充补充营养,她们太矮了,身子也细得跟竹杆似的,真怕一阵风把自己吹断了。
这里穷啊,除去嫁人的春丫,这个大家庭十七口人,光是孩子就有九个,家里近四十亩田,田赋十税一,算一亩产粮两百斤,共八千斤,田赋交粮八百斤,剩下七千二百斤。
其他算赋、口钱、更赋等苛捐杂税平摊到每人五钱,十七个便要八两五钱,一两银子换三百七十斤粮,则剩下四千五十五斤粮,一年种两季,分摊下来每人一天吃一斤多。
除了吃的,还要买油盐布之类的,生病啊,偶尔吃顿肉,要是折算进去,一人连一斤粮都不到。
农民每日还要干活体力消耗大,油水不足而食量大,一天一斤半多算饱,这点粮食吃不饱。
且这是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情况下,要是灾荒年间,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可钱还是要交,这怎么交。
不种田钱也要交,可农民只有一身力气干不了其他的活,结局要么当流民四处流浪行乞,要么进深山和猛兽撕扯。
若是农民想要过安稳的生活,只能和土地紧紧捆绑在一起了,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为粮食发愁,一代又一代,难有出头之日。
都是苦命的人……
如今,她便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林月叹息一声,吃完,便带着吮手指的四丫朝出镇子的路走,那大篓子遮住了她上半身,从后方看过去,像是长了脚的篓子牵着个小丫头。
篓子走着走着拐了个弯,进了个小铺,出来时篓子里装了匹冬青麻布。
她出了镇往林家村方向走去。
六月份,太阳猛烈,走了一个半小时,午后三刻才回到了家中,此刻的她和四丫浑身冒汗,汗水不小心渗入眼睛,辣得她眯起眼。
刚进门,王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夏丫,鸡蛋卖得咋样了?”
林月没有说话,同伙四丫拿出十个铜板,“卖了十。”
林月将麻布递给王氏,她穿来怕发现就低头闷声当了一两个月傻子,此时她也不想说话,说多错多,便继续这副样子。
“卖完了?这麻布用了多少钱?”
“一百。”四丫继续答。
王氏看着林月叹了口气,“早饭在厨房,给你们留着呢,记得吃!”
说完,王氏便拿着东西进了房。
林月和四丫朝后院走去,拿起瓢舀着水喝了起来,山泉水甘甜解暑,凉了一夏季。
放下水瓢,二人抬起脚步朝厨房走去。
三叔家那三岁小孩林风正蹲在厨房外怯怯地望着她,鼻涕快流进嘴了才舍得吸回去。
林月移开视线,影响食欲。
进了厨房,便见昏暗的灶台上一个篮子倒扣着,就算不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移开篮子,果然,两碗绿油油的野菜汤。
将一碗端给四丫,林月将剩下的红糖全部倒入野菜汤中,端起摇匀之际,耳边便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转头垂眸,便看见三双殷切期盼的眸子。
林月招手,扎着清一色丸子头的五丫挪着步蹭蹭小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月手中的碗,见那碗靠近,贴在了嘴边,她直接将脸盖了上去。
顿时猪拱食声响起。
口中多了一份甘甜让她眷恋不已,林月拉开了她和那长颈鹿般的脖子,碗里就剩下一半汤了。
又招了招手,那鼻涕虫就颠颠地跑到跟前,囫囵几下汤少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五岁小雨子。
一人一半,分配完美。
林月将碗交给四丫去洗,正想着事,王氏喊她过去。
起身,去了爹娘的房间,到门口便王氏拿着那冬青色的布朝她招手,林月走了进去坐在床边。
“来,裁你的新衣……”
林月麻木地接过那匹麻布,展开,折叠,王氏拧眉,示范,林月终于将麻布折好,拿起旁边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划出衣服的形状,接着便拿起剪刀去裁剪,王氏拦住,用木炭重新划线,让林月裁剪。
裁完,拿起针缝了起来,那针线一针粗一针细,七扭八拐的,看得王氏又拧眉,连忙喊停,把线拆了示范一遍让林月重新缝。
又是那扭曲的样子。
王氏边教林月边学,终于把那衣服缝好了,大部分都是王氏缝的。
这其实对林月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看一遍就学会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有傻子才能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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