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扭头看了看窦英,心里简直要为这家伙的愚蠢折服了!人家杨熙看着是个孩子,可人家就是知道怎么讨黄鹂喜欢了,你钱花的再多又怎么样?人家还当你是好兄弟……啧……
窦英在黄鹂面前总是想表现而表现不好,最后弄成一幅傻子样,但是跟别人说话,交际水平立刻就恢复水准了,他听黄鹏开口,忙道“黄大哥,休沐日你有空吧?鹂娘生日,咱们一起聚聚!”
黄鹏闻言微微一笑:“眼见着就要院试了,我得准备准备,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些!”黄鹏虽然只大了黄鹤窦英苏怡他们四岁,可是早已经成亲,心里年龄上差了一大截,在这几个小家伙面前,他比刘先生都更有威信呢,几个小的明显想要出去自在地聚聚,他去的话大家都玩不开,索性不去。
刘先生很快就喝醉了,杨熙扶刘先生回房休息,黄鹤送客,而黄鹏则帮着驾着老爹往里屋走,黄鹂拎着荷包跟在一旁,幸好大家喝酒就是在院里摆了酒,院里走到卧室一共也没几步,再加上黄鹏劲儿颇大,这才没有给他爹压趴下!到了卧室见到钱氏,黄鹂伸手把荷包递给她:“爹喝醉了,我看他揣着钱硌得慌就给掏出来了,娘赶紧收好!”
钱氏一看丈夫的状态,眼睛一瞪:“你少替他说话,这是他喝醉了钱没揣好掉出来了吧?就不能喝酒,灌上几两猫尿就乱丢东西!下次再去换钱非得一回家就让他把钱就掏出来不可,丢了可了不得!”说着赶紧把荷包接过来,从床底下拽出个箱子来,打开了把钱扔进去。黄鹂哪敢告诉她妈实际情况更糟糕,他爹压根就准备把钱送她呢,只是干笑了一下,然后就跟着黄鹏一起出了门。
走到门口,正看到送客人回来的黄鹤,黄鹤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哥,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去济南府啊,今年调考,只怕去晚了找不到地方住呢!”
黄鹏想了想:“倒也不用太早,学政大人是四月初才传的令,现在估计好多地方都才知道这事儿呢!二十二日日开考,咱们十二三日出发就很已经很早了!一共一百里地,一天就到了,咱们提前八九天过去怎么也够宽松了!行了,你不用担心这些,好好地去给鹂娘过生日吧!”
府试结束的时候,济南知府就告知了这些新晋童生这次院试的时间地点:今年的院考不像往年一样在本府等待学政过来主持考试,而是把山东辖区内所有州府的童生们都集中到一地统一参加考试,考试时间同步,题目统一,当然放榜的时候要分榜,也就是说,今年的院试,是整个山东的考生在一起考的,沂州,济南,滨州,淄博,青州,泰安等十一府的考生都聚到一起,选址则在山东中部的济南,一方面济南是首府,一方面也是尽量方便各省童生赶路,而院试的时间定在了四月二十二日,二十日报名截止。
其实一般情况下,院试是本府学政辗转各地,一个府一个府的主持考试,所以院试没有固定的时间,端看学政安排。而全省的秀才凑在一起考试,则被称为“调考”,调考这种事儿不常见,也不被鼓励,但作为一种考试形式也是时常发生的,当然一般的学政不敢这么搞,读人本就是一群龟毛至极的家伙,童试又不像乡试那般人少,一个省凑到一起起码上千个考生,凑在一起没事儿也能找出事儿来。当然,缺点明显,优点更明显,要不然作为学政,一个月要跑好几个地方主持考试也就罢了,还要出好几套考题:几场考试不是同步进行,哪里敢用同一套题?而且批改卷子也要从别处调人。譬如济南的考试卷要让滨州的主官来批改;滨州的试卷可能要让淄博主官来批改,如此种种,一场院考,能把整个省的各级官员们跑的肉都要掉几斤!所以在学政比较忙或者比较懒的时候,调考就会成为不错的选择。
熊杰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主持山东的院试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任期结束他就要回开封述职了,他倒不是什么懒人,只是出了点意外,不调考不行了。
过了年,这位学政大人觉得院试还有一阵子呢,想要放松一下,于是跑去琅琊台观海,到海边一看,哎呀那个春水共海天一色啊,哎呀那个波光淼淼不见尽头啊,哎呀那个大鱼小鱼争前恐后的往水面外蹦啊!哎呀看起来真好吃啊……没错,他老人家海产吃多了,拉肚子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应天府人,熊翰林前些年哪里吃过正经的海鲜?熊翰林这几年虽然在山东做学政,但大部分时间都蹲在山东首府济南,海鲜能吃到,但才出水的跟放了几天的压根就不能比啊!这位资深吃货见人家本地的主簿生吃牡蛎跟鱼片,那叫个馋!虽然也吃过生鱼脍,可那种切的薄薄的吃不出鱼味儿的东西哪里能跟这大块大块的厚肉比啊?熊翰林兴奋劲儿上来,不顾大家当地的陪同官员不停地提醒他头一次吃生海鲜不能多吃的提醒,一口气吃了一盘子牡蛎半斤生鱼片……额,然后就从三月初拉肚子拉到三月中,险险地没把命交代在海边儿,三月底拖着病体赶回济南,实在没精神继续跑了,把实现准备好的六套题往火盆里一扔: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不跑了,调考!
熊翰林不用跑了,全省的童生可要跑断腿了!要么说穷人真的玩不起科举呢!笔墨纸砚都不少花钱,不便宜请先生更是贵,更别说就算考个秀才都可能遇到这种要跑到省城的坑爹事儿!若普通的院试还好说,也就是周围县区的人赶到本府去,最远的也就百十里,可调考的话那就是全省以千记的童生往首府赶!所以黄鹤才会有提前过去的说法,实在是怕去晚了连住都没地方住。
黄鹤听了调考的事儿,觉得挺有意思的,第二天到了陈益南家,便跟陈李思熙念叨:“唉,师兄你们运气真好,能赶上调考!”
李思熙莫名其妙:“调考有什么好的?人多的要命,贡院只怕要挤死了!吃的用的都涨价……”
黄鹂笑道:“可是能见识好多人啊!说不得明年的解元公就在里头呢!我是觉得挺好的,好多人一辈子也就是个秀才了,赶上调考这种盛世,说起来跟别人不一样,多好啊!”
李思熙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孩子脾气!”
陈益南听两个学生聊天,笑了起来:“确实挺难得的,山东这几十年还是头次调考呢,整个山东都热闹起来了!袁知县过几日也要到济南,所以我得提前去章丘了。”
黄鹂有些纳闷:“院试又不需要县尊们阅卷,怎么县尊也要过去?”
陈益南笑道:“院试这么大的事儿,袁知县怎么能不闻不问?今年又是调考,济南府只怕不安宁,所以他要过去济南看看,免得本县童生招惹了什么麻烦没人照管。”
听到袁知县,黄鹂立刻想起了魏彦:“啊,那魏彦也是要去济南考的了??他是县试案首,府试想来一定是能通过得了!”
李思熙在一旁笑道:“我才给老师念过快报,魏彦不但通过了府试,而且又拿了一个案首。”
黄鹂急忙问:“又一个案首?他这架势,是直奔着小三元过去啊!师兄,咱们省还有谁是前头得了两个案首的?”快报说的是省内的快报,院试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提到了沂州案首,那肯定也要说说别的州县的知名学子。
李思熙想了一下:“十一个府试案首里头有九个都是连中两元的,毕竟能在府里得头名的,基本上在本县就应该已经露了锋芒了,这些人都可能是院试的案首……但真论起来,只怕沂州跟济宁这两地的前三名拿到别处都是府试案首的料。小三元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黄鹂叹道:“科举这条路可真是披荆斩棘!”紧接着声音便又坚定起来:“小三元不敢说,我好歹也要努力朝案首努力看看!人生在世,回头看来总要有点可说的才有趣!”
陈益南微微一笑:“那你就要努力了!”
因县尊大人要去济南,所以陈益南去官学任职的事情便提前了:实在是前任山长重病,官学如今已经好一阵子没人管了。
陈益南要去县里,黄家自然又是一通忙乱,钱氏恨不得把黄鹂的房间都给她搬空了带去,总算黄鹂好说歹说,讲好了这次过去只是踩一下点儿,去看看缺什么东西地方有多大,回来在收拾,钱氏这才作罢,但到底还是搜罗了两大包的东西给她带上,月季自然也还要跟去的。小丫鬟心情极好,哎呀,可以跟着去上学,这可真不错!
再怎么舍不得,钱氏也是没法子不让黄鹂去章丘的,心里头再不舍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哄着眼圈儿收拾东西,时不时地跟黄老爷哭一场,弄得黄鹂简直不敢直面亲娘:好心虚的样子……
陈益南准备四月初九去县里,四月初七,钱氏跟着黄老爷一起,备了礼物去了陈益南家中拜访:自家女儿跟着人家去上学,家里头怎么能没有表示?
黄鹂拜师这么久,钱氏还一次都没去过陈益南家里呢!去之前颇有些紧张:今日不同往昔,连着两任县尊大人登门拜访陈益南,再加上如今都知道她过去竟然做到过六品官,谁还敢把她当普通的老太太?
上一任王县尊卸任前把陈有才的案子结了,因家中房契写的是陈益南的名字,所以判了个夺人家产的罪名,打了五十板子,又罚了二百两银子,然后给放了:这个判决其实还是轻了,但在陈益南没有专门要求从重处罚的情况下,王栋也不敢判得太重:打断骨头连着筋,罚到这个地步,陈有才这个人已经废了,这家子的日子也好过不了,也就罢了!
这个事儿传出来,众人更是对陈益南十分的敬畏:眼睛都瞎了病的快死了给扔街上,一口气缓过来随便抬抬手,就把没良心的侄儿拍趴下了!这会儿人们才真正意识到,陈益南是正正经经做过官的人,比县里任何一个举人老爷都体面!就算是县尊大人都要称人家一句大人呢!
钱氏同样对陈益南有些敬畏,平民老百姓,谁能对官儿不敬畏呢?别说六品官了,吴主簿才八品,可钱氏见到人家太太还不是的低眉顺眼叫人家太太,在一起吃饭说话都要捡着人家爱听的说?幸而陈益南是个瞎子,钱氏的紧张情绪才不至于爆满:要不然只怕她光时要穿什么衣服就要研究上一晚上!不过这也没强多少,前前后后换了四五身,总算定下来穿一身姜黄色的袄裙。
黄家这次还是头一次按照体面人家的规矩去做客呢!这却是黄鹂教他们的,先写了上门拜会的帖子,让下人递到陈家的门房,然后等陈益南传了肯定的答复出来,这才上门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