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到了章丘县城,黄鹂回陈府,黄鹏黄鹤两个人则直接去官学报道。黄鹂倒是想让哥哥们先跟着一起去老师府上,黄鹏没同意:他们兄弟两个行礼籍也带了一堆,还是先去官学安顿好了再过来拜见山长比较好。
黄鹂回到陈府,第一件事儿便是拜见老师,陈益南见黄鹂回来,也挺开心,问明她身体没问题了,便问她明日要不要一起过去听课——山长虽然不用天天教课,但是每个月总要给学生们讲上几天的!黄鹂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立刻表示自己要跟着去:官学没有女学部,她也不方便入学,可是她有哪里会不想正经地上学呢?能跟着老师去蹭几节课是最好的:说不得跟老师跟学生们混熟了,以后跑去蹭蹭别的课大家也方便。
见完了陈益南,黄鹂便又跑去见李思熙。黄鹂这次回绿柳镇,只有刚回去的那几天去看望了一次李思熙,当时李思熙就说自己会立刻赶到老师身边,这会儿黄鹂一过来,便看到李思熙正坐在靠窗户的桌跟前啃,顿时乐了:“师兄可真是一刻时间都要抓紧啊!”
李思熙愁眉苦脸地说:“我快要去官学上课了,我是老师的弟子,学的太不成样子实在丢老师的脸!”
黄鹂笑嘻嘻地说:“师兄都是秀才了,哪里会丢老师的脸呢!”
李思熙看看自己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妹,无奈地摇摇头:“官学里谁不是秀才啊?这是最起码的!”
黄鹂一想也是,不过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把从李思熙手里抢下来,然后手脚麻利地给李思熙倒了杯茶,笑道:“师兄也不要一直盯着本看,当心累坏眼睛,来来喝口水,我好久没跟师兄见面了,想要跟师兄聊聊天啊!”
李思熙无奈地摇摇头,站起来给黄鹂倒了杯茶:“你想问什么?”
黄鹂咳嗽了一声:“师兄怎么知道我有话要问,说不准我只是想跟师兄随便聊聊啊!”
李思熙摇摇头:“跟我聊天没什么意思,你肯定是有东西要问。”李思熙这人颇有些古板,黄鹂跟他关系虽然也算不错,不过还真没有那么多话说。当然这也是李思熙语言表达方面颇有些匮乏,要换了黄鹏,准会直接甩黄鹂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鹂确实有事儿问李思熙,却是关于府试的,这方面的问题其实问黄鹏最好,只是这些天白天家里客人多,晚上黄鹏又要陪安氏,黄鹂不好意思去缠大哥,想要去问黄鹤吧,黄鹤这家伙又摆出一副“考砸了让我静静 ”的状态躲清静,而且在家的时候黄鹂自己也挺忙,这会儿见到李思熙了,才想起来问府试的情况。
黄鹂想问的情况很简单,就是参加府试的女孩子多不多,这个问题李思熙还真知道:倒也不是他对这个问题特别感兴趣,而是女考生从来都是考试中的焦点之一,成了焦点自然有人谈论,所以他略一思索就答了出来:“今年来考试的共有二十九人,九个中了秀才,济南府有四个,两个考中了秀才。”
黄鹂听了吃了一惊:“啊?参加考试的这么少……考中的这么多?”济南府的录取的秀才总共有百十个,两个女秀才显然称不上多,黄鹂说多,显然是跟四个考生的比例相比的——这考取率可比男考生高太多了。
李思熙点点头:“是啊,女考生少,但是考上的比率向来都比男考生高……毕竟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是没机会读的。”
这个问题很容易理解,黄鹂一听就明白,跟普通生不一样,读是个烧钱的活计,普通人家为了家族未来勒紧裤腰带让儿子读的不少,可有几个肯这样对女儿?所以能让家里女孩子读的 ,基本上非富即贵,不富裕的也起码是香门第,这种情况下这些女考生的受教育水平肯定高于男考生的平均水准了,所以参加科举的女考生平均素质高于男考生也很正常。当然由于女考生稀少,虽然考中的比率高,但是取得好名次的并不多,比如今年济南府的两名女考生,就都在五十名以外。
黄鹂听李思熙介绍了具体情况,心里也有了些谱,她其实很希望能够听说章丘县有个女考生女秀才什么的,自己也好多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可惜细细问下来,才知道章丘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女孩子参考了。
想要找小伙伴的愿望落空,黄鹂稍微失望了一下也就抛之脑后了:这个情况她并不意外,陈益南多次提到过在各个科举大省里,山东的女考生是最少的,少到了连圣人都表示不满的地步——没法子,虽然现今的圣人是女的,可是山东是孔圣人的家乡啊,圣人几十年换一个,孔圣人可在山东猫了上千年了,这么个孔胜故里,可不是盛产酸儒么?别看风盛行,可是女孩子的教育方面,却绝对是三从四德女四那些东西占主流的。
其实黄鹂问考试的情况也只是一时好奇,把情况问了个大概齐,也就放下了,第二日便随着老师一起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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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早上陈益南早早就带着黄鹂出了门。李思熙是官学的正式学生,所以并没有跟陈益南一起过去,到时黄鹂收拾的整整齐齐,陪陈益南一起过去了。
陈益南在官学里头有间颇大的房,陈益南并没有去房,而是让学校里派来专门伺候她的童直接领她去上课的地方,此时离上课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黄鹂陪在一旁,陈益南拄着手杖慢吞吞地走向上课的地方,走到地方的时候,发现偌大的教室里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黄鹂扫视了一圈儿教室,搀扶了陈益南到正前方的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陈益南笑了笑,从衣襟里拽出块怀表来:“你帮我看看时辰!”
黄鹂伸脖子一看:“还有两刻钟就倒时间了。”
陈益南轻轻摇摇头:“那就没什么了,等一会儿大概就到了。”
黄鹂皱眉道:“哪有这样上课的,踩着点才来——咦,真的不是走错地方了?怎么师兄跟我大哥也没过来?”
陈益南轻轻摇摇头:“你师兄昨天没告诉你么?秀才们是分几个班的,我今天上课的这个班都是积年的老秀才。”
黄鹂忍不住吐槽:“积年老秀才啊,怪不得这么懒。”说罢不等老师教训,赶紧吐舌头道:“老师我说错话了,你打我手板吧!”
陈益南十分无奈:“你啊!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好了,你先找地方坐下,给我念念今日的小报。”
黄鹂忙从挎包里掏出小报来,开始给老师念报。
小报其实就是邸报的手抄本儿,虽然朝廷命令各级官员不得私下传阅邸报,不过像陈益南这样的退休官员,就是大庭广众下看一下邸报的手抄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黄鹂这半年没少看小报,一开始看小报还是云里雾里,但是现在一边看,一边也能说出个一二三了。
这会儿黄鹂一边念一边吐槽:“怎么又有人提海禁呢?没人种地那就想法子让农民想种地么,不许人做生意算怎么回事儿?”
陈益南正要解释,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土地出产有限,自古一来,上好的水田一亩也不过是一二百斤的产量,一个壮汉一年最多能种十亩地,这种情况下一年累死累活也不过就是够一家嚼用,住在海边的人自然不乐意种地了……都不种地了可不就要有人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