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恰逢十五,是给中宫皇后请安的日子。
长信宫上上下下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伺候娘娘洗漱,穿戴,上妆。
早膳不能用太多,水也只是入口沾了下,茵简单用了膳,就再次由人伺候洗漱一番,再上了唇妆。
于嬷嬷点了随行人员,照例严肃叮嘱一番规矩。
十二人抬的暖轿早早的就候在殿外,茵披好斗篷就扶着于嬷嬷的胳膊,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殿,上了暖轿。
茵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进皇后的坤宁宫时,殿里已经有不少妃嫔在候着了。远远见象征贵妃身份的华丽銮轿过来,殿里那些妃嫔默了半息,随即迅速纷纷起身,等她进殿就盈盈下拜。
“给贵妃娘娘见礼。”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茵拢着手炉在殿里诸人各异的神色中缓步走过,声色柔和,气质温柔。身后的那些宫人卑恭的收好挡风雪的伞跟绸布,悄无声息退居廊下候着。
茵来到主位下首左边第一位落座,由于嬷嬷帮忙解下斗篷。
此时皇后尚在内殿,外殿负责招待嫔妃的是皇后亲信陈姑姑,见她落座就第一时间奉上热茶。
“贵妃娘娘天寒过来辛苦了,您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于嬷嬷代接过,不失礼数的道了声谢。
陈姑姑犹若未见那被于嬷嬷接过后就搁上桌边的茶盏,奉完茶后就识趣的恭敬退下。
殿里的气氛默了许多,众妃嫔们或端坐着等着,或不自在的整理着衣服首饰,再或悄悄打着眼神官司,不再有人轻松说笑。好似茵的到来按熄了某个开关,让殿内都默了下来。
茵端坐在位,温柔沉静,仪态从容优柔。于嬷嬷在旁站着,一脸刻薄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
进宫久的妃嫔大都摸透了贵妃的几分性子,知其看似温柔可亲,实则疏离冷漠,且不好惹。这种不好惹不同于她身边那浮于面相,凶恶刁悍的于嬷嬷,贵妃的不好惹那是骨子里长的。在宫里头经历过元平十三年的宫妃们都印象深刻的记得,那年秋,看起来温软柔弱的贵妃,是如何强势洗清罪名,救出要被打杀的于嬷嬷,毒死诬陷她的宫妃,再逼得皇后上中宫签表自请无能之罪。
所以对这般个人物,她们大多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新入宫的妃嫔们到底好奇心重,概因对那座上的贵妃了解的少,遂就少了几分畏怯,因而有那么几个小才人会拿眼偷觑着悄悄的朝上首的方位瞄着打量。她们对这位贵妃的印象大都源自道听途说,其名头最响的的莫过于妖妃的名号,虽然受于锦衣卫的威慑鲜少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将此二字说出于口,可元平九年的事闹得太大,饶是她们当年年岁小待字闺中,也多多少少的听闻了些。
虽说其名声不好听,可在她们看来总归是带了些传奇色彩,让她们焉能不好奇?
于嬷嬷很快察觉到下首座上几个小才人不安分投来的目光,瞬间眉毛竖起,警告性的恶狠狠朝那些目光的主人处扫去。
包括岚才人在内的几个小才人刷的下低了头,心无不在噗噗跳着,娇俏的脸蛋发白,隐隐浮了虚汗。她们入宫后听说最多的不是贵妃,而是长信宫这位大名鼎鼎的于嬷嬷,这位后宫上下有名的刁奴。听人说但凡有谁敢招惹她家贵妃娘娘的,她都直接上去扇人嘴巴子,从不惯人毛病,就算是妃嫔,她也照扇不误。
她们谁也没有自虐体质,自不会上杆子找打挨,遂乖乖如鹌鹑般低首敛目不敢造次。就连近来风头正盛的岚才人,也不敢觉得受屈,更别提拿出她平日那娇蛮跋扈的劲了。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后方姗姗到来。
众妃嫔起身问安,皇后端着笑着应着,由左右大宫女扶着,悠然的踏上布有织化地毯的台阶,步入那高出地面半丈有余的台基上。
皇后到红框架山水立屏前的坐塌上落座,居高临下的俯瞰众妃嫔,象征皇后尊位的珍珠冠,其两侧的六扇博鬓轻微颤动。
“姐妹们都快落座吧。”
众妃嫔依言落座,新进妃嫔忍着心中微妙,强忍着不去看那贵妃的神色。
她们听说了,皇后娘娘特意修高了这台子,为的就是能居高临下的俯瞰贵妃。当然,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无声提醒贵妃,这宫妃与皇后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