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也干脆,进来便开门见山说自己无能,又忧心着大姑娘的婚事,以至于这些日子屡屡犯错,也不敢再将事情揽在手里,想将管家之权交上来。
老夫人心中大喜,面上还要劝导一番,无奈薛氏颇为坚决,老夫人才免为其难接下。
薛氏命人去大房抱各处钥匙与账本子,老夫人则是命身边丫头去锦瑟院叫沈奕瑶过来。
陈氏心下黯淡,薛氏仿若未闻的坐在那里。
沈奕瑶很快便来了,老夫人干脆利落的指指那一堆东西,说薛氏自己请辞,还是你接过来比较好。
沈奕瑶面色很为难,不过她素来含蓄,只能望望老夫人,又望望薛氏,顺着薛氏的目光,她又望向一旁的陈氏。
陈氏眼中的光芒让她微微一愣,又去看,陈氏却是垂下了眼帘。
她不慌不忙去了一旁方椅上坐下,脸上挂着笑:“娘如此厚爱与信重,实在让儿媳盛情难却——”她顿了顿,见陈氏快速抬头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心中喟叹,又说道:“可您也知道如今我与大嫂是差不多的状况,哪里有空闲去管家,要不这样吧,管家就交给三弟妹,三弟妹也嫁进来的年月也不短了。”
老夫人想要出言阻止,谁知沈奕瑶直接问陈氏:“不知三弟妹可愿意接下这个担子?”
陈氏的行为上的反应比心中的想法更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已经点头了。事到如今,只能开口道:“那我却之不恭了,希望不会有负娘和两位嫂子所托。”
她的想法自然简单,两个嫂子都不得老夫人的喜爱,而自己比她们却是要得脸不少。说不定这便是老夫人想将管家之事交给她的表现呢,老夫人当然不会明着说出来,可你不能让人不想啊。
老夫人表情很吃惊,能表现出来这个样子,足以证明她非常吃惊了。
薛氏心中暗笑,对沈奕瑶说道:“二弟妹,有件事我还想着问问你,是大姑娘的事。”
沈奕瑶点点头,对老夫人道:“娘,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对了,三弟妹这账目非常简单,因为不管银子,只用账目与账房那里的银两支出对上便可。你自己看看,与账房那里核对,如若有哪处不对的再来找嫂子我。”
其实又怎么可能不对呢,薛氏前几日便将所有账目都核对清楚了。
说完,两人便退下了,她们才不想等会看老夫人大发雷霆。
老夫人指着陈氏的手指颤抖不停,简直不能接受自己费心费力,最后被这个蠢货截了胡。
陈氏这会儿也看懂老夫人的表情不是欣慰而是吃惊了,她心里也有点委屈,“娘,你难道不想让儿媳妇管家?”
老夫人被一哽,摇摇头,“不会,怎么可能呢。”
陈氏表情一喜,“儿媳妇一定不让娘失望!”
说完,就喜滋滋的命身边丫鬟,将那装钥匙的小箱子与一摞账本抱起,准备回三房对账去。
她走后,老夫人脸黑似炭,心口一个劲儿抽着疼。一旁丫鬟见她面色不好,赶忙拿来药丸,服侍她服下,又将她搀进内室。
有丫鬟见此情形非常担忧,问要不要去请大夫。如今府里大夫一个不剩,要是请的话,还要套了车出去请来。
老夫人虚弱的摇摇头,她怎么能让人知道自己被气得心口疼呢,更何况,请大夫不要银子啊!
她这老毛病她知晓,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常大夫虽不在了,但给她治病的那个方子还在,她请人配了药吃了便能缓解,她这老毛病就一个,不能生气,不能累着,歇歇便好了。
……
陈氏如愿的接下了管家大权,第二日便将府里所有管事及管事婆子叫去了松伯院训话。
她想管家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像他们这种没有其他进项的,一年到头指着月例银子过日子。早些年还好,她自己攒的有私房,老夫人还会补贴一二。可近几年,府中削减用度,老夫人那里的补贴也断了,自然过得紧巴。
她当然也有去老夫人那里哭过穷,可老夫人说了姑娘们大了,如今都要开始备嫁妆,只是有些地方削减了,又不是不能过日子。只差明说,三房不也是有两个姑娘的,难不成以后不出嫁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老夫人自己说得好,那是整个府里都紧着荣安堂,让她过几天被削减用度的日子,就能明白其中的苦处。往年冰和炭之类,从来敞开了用,如今夏日冰倒是没断,但极为少,京城夏日里酷暑,哪个不是被热得恨不能用水泡着。
还有炭,以往用的是最上等的银丝炭,无烟又没有异味,如今是降等了再降等。更不用提日常吃用了,府里已经有两季儿没裁制新衣了,还有金银首饰的份额,简直是没法提。
以往陈氏对管家也不是太上心的,可见了薛氏管家以后,大房日子过得滋润,就难免动了心思。
其实谁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哪房管家可不就是哪一房占好,不用自己提,下面管事婆子便会巴结上来,至于日常吃用了,哪个不紧着自己先来,其他人自然是分剩下的。更不用提在里头捞好处了,陈氏身边有个奶嬷嬷日日督促她上进,陈氏不免心思就又重了几分。
如今总算揽进怀里,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让下面人知道以后该巴结的人换对象了。是她陈氏,而不是薛氏。
陈氏在府里上蹿下跳指手画脚,薛氏闷在大房里笑了许久,笑完了又有些愁眉苦脸的。管家的好谁都知晓,哪怕蚊子腿它也是肉,如今肉没了,少了进项,自然要开始操心。
沈奕瑶如今也是心情诡异的很,她确实不想揽事,也没功夫跟这一摊子掰扯。本若是陈氏没那个念头,她就准备自己接下来,当然要接肯定也是要连外帐一起接的。可见陈氏那么渴望,她又怎么好断了别人的念头,索性成人之美吧。
严嫣消息素来灵通,知晓当日之事,差点没笑岔气过去。对沈奕瑶的转变了然于心,自是不提。
这里头少不了她在费的功夫,当然也少不了薛氏的功劳。
为此,她决定为大房排忧解难,既然缺银子,那就想办法送点赚银子的门路。她主动在沈奕瑶面前提了大房的难处,这几年她帮着娘管家,自然知晓沈奕瑶做买卖还是眼光颇为独道的。
不提能赚多少,至少没有亏过本儿。妇人家自己开铺子做买卖,本就是赚个脂粉银子。来得慢,但稳当就行。当然这是对比寻常妇人,在沈奕瑶来说,一个小铺面赚一份脂粉银子,若是铺子多呢,一个月汇总下来赚得其实并不少。
一般大家姑娘出嫁,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份嫁妆。不善于经营的自然坐吃山空,善于经营,例如沈奕瑶,早些年那十里红妆的陪嫁,并未因这些年的消耗损失多少,反而翻了一倍不止。
说是富得流油,也不为过。
像如今,严嫣手里也帮着沈奕瑶管着几个小铺子,纸上谈兵自是风雅,可还得实践呢,这些均是沈奕瑶当年在自己娘身上学来的。
沈奕瑶也有感薛氏是受了自己牵连,再加上这些日子两人也相处甚洽,越来越亲热。也没有犹豫,便提出两人合伙开个小成衣铺子,货源由她名下的绸缎庄子供应,价钱自然比别处低,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薛氏虽精于算计,但对做买卖却并不通,归咎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往在娘家的时候,也没有人交过她这个。以前试着做过两次生意,都赔了本,之后再不敢踏入此行。
见沈奕瑶主动提出,她知道这个弟妹是个富得流油的,既然不指着这点小钱,别人还提出与她合伙,那不必说自然是给自家送银子的门路。投入的也不多,也就一家五百两银子,铺面是沈奕瑶的,连赁租都不用出。虽有点心疼,但还是很爽快的掏了银子出来交给沈奕瑶,让她尽管放开手脚,不用怕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