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可卿的反应,倒是在费夫人的预料之中,她缓缓从锦榻上下来,走到秦可卿面前,摸摸这精致的脸蛋儿,开口道:“偌大的石府人丁稀少,也没有其他高门大族那样的肮脏龌龊蝇营狗苟的事。
而且,是我家那猴儿点名让你进府的,他昨日回府,今日就想见你,可见他对你的重视,你进来是不会受委屈的。再者,凭缮国公府在吏部的影响力,你父亲还不平步青云吗?
傻丫头你不要害怕,你父亲没有告诉你也是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两年以前你就许给我缮国公府了,不然你以为年前贾府提亲之事怎么没了后?”
一席话恩威并施,让久居闺门的秦可卿慌了神,可是她也知道,凭借缮国公府的能力,自己无力也无法反抗,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法做主。
但是少女怀情总是诗,也总会在懵懂时憧憬自己的夫君是怎样一个绝世男子。只是可怜自己尚未见过这个小公爷,不知长相不晓性情,就要一辈子被锁在这处处是规矩的国公府了。
她根本不敢反驳费夫人的话,只能低着头。
等费夫人意识到不对时,将她的下巴抬起,只瞧见一张满是泪痕的俏脸儿。
秦可卿本就人间绝色,此时双含情眸中满是委屈与恐惧,梨腮也憋的通红。费夫人身为女子都开始动容起来,心儿都快化了,也开始后悔自己言语唐突。
伸手将秦可卿抱入怀中,素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儿:“傻丫头不要哭呀,你这一哭我都快要不忍心了。”
按照她的想法,正常的六品官宦家中的女儿如果有机会攀附国公府,一定求之不得,满心欢喜。可是没有料到秦可卿会恐惧流泪,如此抗拒。
费夫人此时也认可秦可卿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心中愧疚的同时更想将性情品貌俱佳的女子给留在府中。
秦可卿听出费夫人话中的意思,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哭的更加委屈。
就在迎曦堂中的两人抱作一团时,门开了。
费夫人与秦可卿两人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只见石光珠走了进来。
秦可卿看着男子,只见此人月白色刻丝锦袍罩在身上,虎纹革鞓蹀躞玉带扣在腰间,纯白色的胫衣露出一小截,淡青色履云靴穿在脚上。
等他走近了才看清面容,发上用银簪绾了个发髻,常年征战使得面部英俊而不失刚毅,腰背挺直,仪态威严又不失贵气。呆了又呆,已然忘记哭泣。
这倒也不奇怪,石光珠王侯世家出身,相貌是不可能差的。而秦可卿自幼养在家中,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到的男子本来就少,眼界不够开阔。弟弟秦钟美则美矣,然而秀气有余而阳刚不足。
更加上此前对于石府的恐惧,让她对于小公爷长相的想象必然不会多好。在她的想象中,膘肥体壮面目狰狞都算是对这位小公爷的夸赞了。如今遇到石光珠这样刚毅型的美男子,本就是她心仪的类型,相貌又远超她的预期,这倒是让她无形中没那么抗拒了。
此消彼长之下,倒真是让石光珠误以为秦可卿是只颜狗。 石光珠行走的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着秦可卿,不愧是兼具宝黛之美的女子,模样真的挑不出来任何毛病。虽然只是一身茶色素衣,头上一只廉价银钗,但不施脂粉亦动人。尤其刚刚哭过,眉如新月,眼似秋水,鼻梁挺直,唇色红润,更让人有保护的欲望。
“儿子给母亲请安,你们这是?”
石光珠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心有猜测,却装作不知。
这一句话好似炸雷,惊得秦可卿一个激灵,赶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用衣袖抹去泪水。
费夫人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看秦可卿,知道这丫头已经被自己儿子给吸引住。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笑了出声:“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秦家女儿,人家不愿留在府中,本来哭哭啼啼地想离开府中回家。可是见了你以后,魂儿都被勾了去,也忘了怎么哭了。也不知现在还愿不愿意留在府中?”
秦可卿听出费夫人口中的调侃,垂下去的脑袋更低了几分,下巴完全抵在胸口,面上几欲滴血,耳尖都蒙上一层淡红。
离了大谱,温柔可人的秦可卿竟然也是颜狗,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外表吸引。石光珠心中乐不可支,可表面上还是维持温尔雅的人设。
故而出言为秦可卿解围道:“母亲不要再揶揄了,女儿家面子薄,再说下去人家真的不好意思再待在府中了。”
你一言我一语中,已经默认秦可卿留在石府了。
石光珠也相信,就冲她看向自己的表现,秦可卿也没有不愿留下的理由。
“呦,到底是儿大不由娘啊,人家还没说留下呢,这就护着了?罢了罢了,到底是管不了,你快些带走安顿吧。”费夫人挥了挥手,佯装嫌弃地将石光珠赶走。
石光珠含笑着向费夫人作了一揖,向前两步,在秦可卿面前弯下腰,嘴巴凑在她耳畔轻声道:“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去西跨院中安顿一下?”
秦可卿慌忙从椅子上弹起,站在一边,盈盈开口,声音怯怯道:“麻烦小公爷了。”
石光珠含笑不语,背着双手率先走了出去。秦可卿见状赶忙带着丫鬟向费夫人行礼,而后像一只小鹌鹑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最后面是远远跟着的宝珠与瑞珠两个小丫鬟。
自从石光珠回来以后,费夫人只觉得心情越来越顺畅。看着两人的背影,想着江南甄家将要进京,沉寂数年的缮国公府即将人口兴旺起来,也是一阵高兴。
回到西跨院,迎着霜降与白露疑惑的目光,石光珠轻咳一声:“这位是工部主事之女秦可卿,以后就常住院中了,你们去收拾一个屋子吧。”
白露欲言又止,还是跟着霜降行了一礼然后离开,毕竟在外人面前,两人还是知道分寸的。
拐了个弯来到正房前,就见倪国在门口的槐树前蹲着,面朝着槐树也不知干嘛。
看着他这个模样,石光珠乐了:“你直接进屋找个地方坐着就是了,蹲在门口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