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太后薨

“如今我这样子，原也是应得的……”皇太后的眼睛没有聚焦，只仿似沉浸在回忆中，继续慢慢说着。

“所以，母亲是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了？”慕容赫脸上毫不掩饰的浮起嘲讽神色，这是他一贯对人的神色，但绝少在皇太后面前显露。

皇太后抬头怔怔的看了慕容赫许久，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出点什么，最后却缓缓说道：“他也是我的儿子啊……”

当年慕容赫逼宫，派兵拿了皇太后一族，以一族之命要挟，要皇太后以先帝之名下废帝诏。

最终皇太后不得不屈服。谁想慕容赫竟然血洗皇宫，将自己哥哥及其妃嫔皇子公主尽数斩杀，唯留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哀家的错，哀家现在应受着。”皇太后又看向脸上已经染有疯色的慕容赫：“你的错，以后你也得受着……”

“朕有什么错？没有朕，何来这大昌的盛世？何来这四海归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那个日日沉迷后宫女色、贪图享乐的废物，他能做到吗? ”

“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皇太后忍不住声音高起来，却又猛然呛咳起来。

“一母同胞？所以，说双生子不祥的时候，怎不说一母同胞？留他一人在您身边，把我送到别处养的时候，怎不说一母同胞？好一个一母同胞……哈哈哈，既然如此，这天下，他坐得，朕也同样坐得！

慕容赫终究是疯了，一把抓住了皇太后的衣领，像是要极力的证明什么：“让四夷归顺、创下这太平盛世的，是朕！不是那个废物！”

皇太后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她的眼神终究是慢慢开始涣散了。

于是，只恍恍惚惚的发出一些声音：“赫儿，我想你的哥哥了……你瞧，他来接娘了……”

慕容赫心中一震，猛然转头看向皇太后看的方向，寝殿里空荡荡的，宫女都已经被遣了出去。

回头，却见皇太后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

最后，皇太后用尽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定定看向慕容赫，喃喃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放过那孩子吧……”

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大昌朝两代皇帝的生母，就此薨逝。

慕容赫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猩红的眸子里只剩下疯狂。伸手抓住皇太后的衣领，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赫终于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

眼前却是一片狼藉，慕容赫眨眨眼，见皇太后的尸身歪在床上。慕容赫有一丝恍惚，只觉得皇太后如往常一样，靠在床头小憩。

愣怔了一会，慕容赫起身将皇太后的尸身扶躺在床上，又仔细为她整理了头发、衣服，才走出寝殿，看着外面乌泱泱跪着的一群人，沉声说了一句：“皇太后薨了……”

话音刚落，慕容赫只觉喉头一股腥甜再也抑制不住，一口喷在了地上， 随后两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众人没料到慕容赫会昏倒。

站在身后的王公公眼疾手快，率先从后面托住了慕容赫倒下来的身体。其次是离得最近的慕容翎，一个跨步上前，和王公公一起扶住了倒下来的慕容赫，才让人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萧皇后向前跨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转头喊道：“快！御医！”

这时，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昏倒的慕容赫安置在了偏殿。

太医院院首来为慕容赫诊脉之后，只道是伤心过度，开了药方，休息一阵便好。

萧皇后安排了两个妃嫔伺候在慕容赫身边，待皇帝醒来后再禀。

慕容赫倒下了，萧皇后便一力承担起皇太后后事的料理。

幸好事先也有准备，便从礼部任命了丧葬官员，让其以国丧之礼操办。

但明器、丧服、遗诏等，都需要一一确定，萧皇后逐一确定初始样式，最终定夺还是要等慕容赫醒来之后才能最终定夺。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明。萧皇后才回仪鸾殿更衣，换上孝服之后，紧跟着又准备去看看灵堂的布置。

玉儿有些不忍心，“娘娘，先歇一两个时辰吧，您身子本来也不太好。”

萧皇后却只摆了摆手，“陛下尚未清醒，大昌不能乱。”

慕容赫在正午时分醒过来的，一直守在旁边的两位妃嫔伺候着用了药，将消息递给了皇后。

正准备去灵堂的萧皇后，便改了主意，嘱咐玉儿带好东西，先去见了慕容赫。

到了慕容赫休息的偏殿，萧皇后将丧礼安排的事宜一一做了解释：“大行皇太后的小殓已经做了，礼部已经呈上了明器样式，需要陛下定夺。国清寺的高僧也已经安排，每日为大行皇太后，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往生咒》、《心经》、《金刚经》几部，助大行皇太后往生极乐。”

顿了顿，萧皇后又继续说道：“还有大行皇太后的谥号，也拟定了几个，以及奠基时要宣读的哀册，这些是现下最急的。”

说着，让玉儿将礼部呈上的册子交给慕容赫，又继续说着：“还有需要陛下定夺的是，接下来的大行皇太后丧礼礼制流程，在本朝尚未有先例，礼部参照前朝仪式，连夜拟定了一份流程，还陛下请过目定夺。”

说完，又让玉儿将另一本册子呈给慕容赫。

慕容赫醒来尚未下床，斜斜倚靠在软垫上，随手翻了翻手里的几个册子，又放在一边，说道：“今日辛苦皇后了，先回去歇着吧。”

萧皇后不动声色看着慕容赫的举动，说道：“陛下刚醒，便歇会儿再看吧，龙体要紧。现下灵堂还在布置，得去看着些，毕竟本朝是国丧，马虎不得。”

慕容赫人还有些恍惚，只点了点头。见萧皇后离开后，慕容赫将两个妃嫔也打发走，自己仰面躺了回去，浑身卸了力，只看着床顶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赫听见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正想发火哄人出去。抬眼却见是慕容翎手捧着一套孝服进来，一双小鹿眼，有些无辜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