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寒凝望着车厢中的昏暗,突然之间握紧了拳头,这动作太剧烈,骨节发出了声响,玉魄帝姬微微色变。
“六哥。”她抓住玉倾寒的手。
玉倾寒面有苦笑,“玉魄,你会不会觉得六哥很无能、很窝囊。”
“怎么会呢?我从不这么认为。”玉魄帝姬明眸如清波,“我们兄妹从小被寄在蒋贵妃膝下,受蒋贵妃和二皇兄欺压。可是,为了母妃能在蒋贵妃宫里安稳度日,我们必须要忍耐不是吗?”
“母妃……”想起只在嫔位的柔弱母亲,玉倾寒道:“是我没用,谁也保护不了。”
“六哥别这样说,不要消沉。”玉魄帝姬道:“我们都还年轻,这条路并没有走到尽头啊。我们坚强的走下去,天不会绝我们的,我相信路的那头一定是安好。”
“玉魄……”玉倾寒点点头,敛去眸底的无力。
玉魄说得对,眼下诸皇子明争暗斗要夺嫡,还卷了瑾王进来,未来不知有何种转机,兴许一朝风云变幻,乾坤颠倒,他定会坚持下去。
顺京的腊月多吹北风,凛冽寒凉。今日无雪,街道上的行人相对前几日多了些,尤其是瑾王迎娶萧府嫡小姐这事,给顺京添了几分热闹。只是方才白纸河边杀手伤人的事件,吓退了不少行人,令喜庆的气氛里也掺杂了些许惶惶不安。
萧瑟瑟在轿子里捧着漆器宝盒,摩挲着锦瑟图,听绿意在轿子外头说,瑾王府就要到了。
远远的有爆竹和锣鼓声传来,瑾王府处处是红绸囍字。哪怕玉忘言再不情愿这婚事,该做的依旧会做得不落人口实。
萧瑟瑟到了,轿子外是欢呼鼓掌声,今日的宾客来的不少,众人起哄让新郎去踢轿门。
萧瑟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轿身随着轿门微微震动,她知道是玉忘言踢轿门了。车帘也随后被掀起,萧瑟瑟被绿意扶着,下了轿子。
“小姐,这是红绸子。”绿意从新的喜娘手里接过红绸,递到萧瑟瑟的手里。
萧瑟瑟和玉忘言各执红绸的两端,当间缀着朵绸缎系成的牡丹花,在万众瞩目中朝着正厅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对萧瑟瑟而言却长的模糊。
记不得是多少天前,她也是在同样的欢呼声下,跨过太子府的煊赫门槛。
那一步,她跨错了,错到含恨而终。带着一身的伤口重新来到新的门槛前,这一步跨过后,她会有怎样的未来?
“啊!”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了声。
想是因为推挤的缘故,有人不小心跌了出来,正好撞到萧瑟瑟。
萧瑟瑟踉跄,绿意忙扶住她,听得那人惶恐的说道:“瑾王妃恕罪,老臣是无意的,老臣该死!”
爹!
萧瑟瑟的身子僵住。
这个声音,是张锦瑟的生父张潜,他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萧瑟瑟疯狂的想要抛下盖头,投入父亲日益衰老的胸怀。可是,这一张盖头隔着的却是两世的形同陌路,她除了站在这里,竟什么也做不了!
“瑾王。”有官员道:“刚才我们都太激动了,不小心推了张太仆出来,还请瑾王见谅。”
张潜将腰弯的更低,“瑾王,老臣知罪。”
玉忘言道:“无心之误,本王不会追究,太仆就不必介怀了。”
“多谢瑾王。”张潜退回到人群中。
爹……萧瑟瑟无声悲鸣。
知道张锦瑟的死让父亲悲痛万分,他苍老了多少,颓废了多少,萧瑟瑟甚至连看都无法看到。
她能做的,只是捏紧红绸,同玉忘言到了正厅。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真是恭喜瑾王了,宾客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由本宫来主持婚事吧。”
萧瑟瑟的身子剧颤。
太子玉倾扬!
竟然是他!
似是察觉到萧瑟瑟的抖动,玉倾扬望来一眼,语调是那么的温柔体贴:“瑾王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萧瑟瑟紧咬下唇,将满腔的怨恨强行封锁。
绿意答:“我家小姐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哦?”玉倾扬笑道:“那本宫就开始主持拜堂了。”
同来的几位皇子纷纷出言赞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萧瑟瑟宛如在受着凌迟之刑,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她和玉忘言,两颗心都要被绞碎了。
隔着盖头她只能看见红色,红的像是刑场杖毙时染满囚服的血。
玉倾扬,如今你可还能忆得起当初与我拜堂时的种种?
我什么都还记得,却更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的卑鄙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