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何安从身后抱着我,他已经跟我贴得很紧,饶是如此他还在用力地把我按向他的怀里。
“易生,你能不能答应我,有事别一个人扛着行么?不管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么?”何安的声音里有种很细微的忧伤,他藏得很深,可我依然能听得出来。
果然他早就察觉到了,所以他一直都在担心着……
我本来是那么不愿意去伤害他,但无论我怎么做结果却都会伤他的心,只是一个程度选择的问题。是轻是重,我都是按照自己的判断来的,然而我并不确定何安是不是跟我的想法一样。
“何安,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清明节过去之后,我会告诉你……”我说的时候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可是这已经是我在努力控制下的效果了。
何安听完后半晌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愈发紧地抱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他给勒断了,他却还在持续地用力。
这样的反应其实我是十分熟悉的,因为不安,因为害怕,所以才会想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去留住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何安也会有跟我一样的不安全感,当初我被这种感觉折磨得有多难过,此时此刻对他就有多心疼,甚至还要翻倍的心疼。
“睡吧,就在这儿。”又过了许久之后何安终于在我耳后轻轻说道,他紧抱着我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我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转过了身,我跟何安面对面躺着,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易生,就在我身边,别走好么?”何安又说了一遍,可我听出他这句话不单单是指让我今晚留在下铺跟他一起睡这件事。
然而我发现在那一瞬间我竟无法果断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我的这个反应,令我自己感到无比恐惧。难道我心里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了么。
不是。不会。不可能。
我对自己说了无数遍这些话。可是在现实面前,心理暗示的作用又能有多大呢……
※
要促使一个人下一个决定,往往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
而对于我来说,促使我做决定的契机就是在开庭那天,看着我爸带着手铐和脚镣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
当天,我跟我妈还有吴叔叔三个人是一大早就赶到法院那里等着了,因为还没到开庭的时间,所以我们就在法庭外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等着。
听到身边有警官说犯人带来的时候,我跟我妈都是有些激动,毕竟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到过我爸也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一想到终于能见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喜悦的情绪的。
然而,最先进入耳朵的却不是我爸的声音,而是铁链在地上拖动时发出的有些刺耳的金属摩擦碰撞声。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就被揪紧了。而我妈站在我身边手也是一下子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这、这是脚镣的声音吗?”
吴叔叔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警官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地说:“你们这是经济犯罪吧,怎么会呢,一般不都是重刑犯才会加脚镣吗?”
“妈,你别哭啊,一会儿要是被我爸看到会担心的。”我回头看见我妈眼圈都红了就赶紧强作镇定地劝她,同时也用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防止她摔倒,但其实我这会儿自己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了。
随着声音逐渐接近,终于,在走廊的尽头转过来四个人。左右和后面各一个警察,而我爸就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和橘黄色的马甲走在最中间,头发已经被理成了寸头,双手被手铐铐着垂在身前,双脚的脚腕上则戴着脚镣,脚底穿着一双黑布鞋,在警察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朝我们走了过来,在看清了我跟我妈之后他就咧开嘴冲着我们笑了。
“天誉……”
“爸……”
“易哥。”
可是也许是因为事先有人跟他说过不能在这个过程中跟我们交谈,我爸听见我们叫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对我们笑着,然后用口型做出了“没事”两个字。
说完之后他就直接被警察继续带着往前面走了,连一秒都没能多停留。哪怕他明知道自己的至亲就在身后看着他。
那一瞬间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得发涩,眼眶生疼,我极力忍着才没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如果说这就是蒋哲良口中所说的使些“小动作”,那也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