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的丫头!夏夷欢暗笑着,夜色恰到好处的掩住了他逼视着龙怡悠的深眸,见眼前的中年女人长发掩面,干涩修长的指尖划弄着身下的泥土,一笔一划甚是专注,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
“三小姐身旁那位夫人…”夏夷欢凝视着龙怡悠垂地的发帘,“不知是…”
龙筱蹭的挡住夏夷欢的眼神,晶亮的眼睛闪动着,毫不怯懦道:“你好奇的事实在太多了。”
小葵扯了扯龙筱的衣袖,低声劝道:“三小姐,这里不远就有侍卫巡视,被人听见动静怕是不好,赶紧带姑姑回去吧。”
龙怡悠听见要带自己回去,忽的抬起头,口中发出呜咽之声,歪头看向陌生的夏夷欢。
夏夷欢英挺的身躯难制的颤动着——那是一张让见者心痛的脸,弯眉勾勒着这个女人生不如死的二十载岁月,凹陷的眼睛荡漾着铭刻终生的纯真无悔,干白的双唇半张着不知在低咛什么。龙怡悠朝龙筱伸出手去,像是想哀求她再让自己在外头多待会儿。
——龙怡悠…她就是龙怡悠!夏夷欢默念着这个听了二十年的名字。
月色映照在夏夷欢挺拔的身上,腰间坠着的狼首木雕更是弥漫上一层阴光,龙怡悠忽的瞧见,嘶喊一声惊恐的扑向夏夷欢,尖利的指甲深深划过他的手背,血痕顿显溢出血珠来。
——“姑姑!”龙筱箭步上前抱住龙怡悠的身子,“小葵,拉住她!”
小葵壮实的手臂紧紧抱扯住龙怡悠,狠命朝深院拽去,嘴里不住的哀求道:”姑姑小声些啊!要是被人发觉,三小姐和我可就惨了!“
龙怡悠悲恸的哭泣着被小葵拉扯走,眼睛仍是紧紧盯着夏夷欢的腰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坠地。
龙筱顺着看去,像是明白了什么,赶忙扯下夏夷欢腰间的狼首木雕塞进自己袖口,龙怡悠瞧不见那东西,渐渐止住哭喊,呆滞的犹如一座石雕被小葵拉进夜色深处…
龙筱垫着脚尖又看了看,这才缓下气息,抚着心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夏夷欢回过神来,才发觉手背阵阵刺痛,借着月色看去,划痕处皮肉绽开,触目惊心,可见龙怡悠心绪的悲愤。
龙筱探头看了看,半张着嘴道:”这…姑姑下手不轻呐…夏将军,她不是有心的,您别怪她啊!”
夏夷欢甩了甩手背,自若道:“皮外伤,不碍事的。”
龙筱咬唇又走近了些,细细看了看他手背的伤,转身走到灌木丛边,摘下几片草叶,迟疑的走向夏夷欢,“还是上些药吧。”
“真不碍事。”夏夷欢拾起袖子擦拭着伤口溢出的鲜血,“戎马多年什么没有见过,明日便好了。”
龙筱踌躇片刻,鼓足勇气拉过夏夷欢粗粝的手腕,触着她有些发冷的指尖,夏夷欢微微怔住,竟一时忘记抽回自己的手。
龙筱搓着手里新摘的草叶,不过一会儿已经揉成泥状,龙筱小心翼翼的将草药敷在夏夷欢的伤口处,见他手背青筋微颤,轻声宽慰道:“是会有点疼,这是三七叶,我娘亲出身杏林世家,我也识许多药草,这东西好用的很,保准你明日就和没事一样。”
夏夷欢抬眼看向龙筱纯净的眸子,一时无言。
龙筱又鼓起腮帮吹了几口热气,从怀里抽出块丝帕扎紧夏夷欢覆着草药的手背,擦了擦手心看着他静止的冷峻眼睛道:“我姑姑不是故意的,我替你治好伤,你可不能记恨我姑姑,也决不能对旁人说起今晚的事。”
夏夷欢似乎没有听清龙筱刚刚与自己的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夜风声。
龙筱转身走开,才走出几步就被夏夷欢喊住。
——“三小姐!”
龙筱停下步子,扭头蹙眉道:“小声些呐!”
“我的东西…”夏夷欢指了指自己空空荡荡的腰间。
龙筱脸一红,手指摸向袖口,掏出自己收起的狼首木雕,递近夏夷欢道:“我是忘了呢…”
夏夷欢伸手接过,指尖捻住木雕的锦带悠悠攥住,“你姑姑,是被狼惊吓过么?竟会如何害怕?”
“我也不知道。”龙筱摇着头道,“上一回她犯病,好像也是瞧见了这个。”
——“上回?”夏夷欢挑起眉宇。
龙筱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缎带,夏夷欢顺着看去,只见她腰间只垂荡着与自己木雕一样的明黄须穗,腰带微微凸起像是藏着什么。
龙筱抠出自己藏起的狼首木雕,递到夏夷欢眼前晃了晃,“你看,我也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