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谋顿住脚步,好笑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立恒一愣,摸摸后脑勺小声说,“我妹妹在这儿呢。”
姜谋这才想起来陈程程是新任的碧海云天阁主,他摇摇头,不可思议道,“简直像梦一样,我也有一天要去边疆杀敌了。”
这时,有男生凑近他俩,神神秘秘的,“阁主,咱们穹宇阁会不会低儋溪阁一头,全看这次庚灵的首级归谁了!”
姜谋微微偏头,看向斜前方楚释的侧身,陈程程不知何时凑到陈立恒身边,接过话,“想什么呢,我们一起杀一个始祖就很厉害了。”
自从有了楚宁,姜谋不忍心低楚释一头,于是他扬扬头,胸有壮志道,“你觉得很难杀,那是因为庚灵没遇到过雪华庭,没遇到过我!”
陈程程嗤笑一声,有些嘲讽的转过头看向姜谋志气满满的模样,陈立恒摆手打断道,“其实也对啊,妹妹,始祖之力我们也只是听说,有可能始祖就没那么厉害呢。”
陈程程不屑的眯了眯眼,没回答,只是举着火把向前快走几步,很快就把姜谋一行人给甩开了。
楚释走在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火把,白皙的侧脸被火光明灭拉扯的气质亦正亦邪的,他混在逐渐模糊的人群中,神思飘然于前几日与楚政明的对话里——
某日,阴沉的天气,寂静的弄堂,古怪的氛围,庭院的红墙砌得老高,风到这里被迫止步,云到这里受困驻足,做工精致的红灯笼高高挂在庭院厅堂的房梁上,暗红色为主色调的光线令人后背生寒。
这里是自由的小鸟也插翅难逃的楚家正院,对于楚释来说,这也是一段潮湿且令人压抑的记忆。
只有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一个是坐中的楚政明,一个是居于偏位的楚释。
楚政明的脸在楚释的记忆中是模糊的,桌子上的茶刚刚沏成,热气一股脑的遮住他的脸,屋子里光线不好,楚释只能听到他兴奋的声音,“释儿,咱们快要成为皇室啦!”
楚释冷静看他,手心里全是虚汗。
楚政明一张一合的嘴在红光中仿佛魔鬼的召唤,他悄声道,”麦加西死后,一切就按照我们的计划来了!“
有关于这一天,楚释只能记住楚政明贪婪的声音、满屋子的暗红以及那张看不清的脸。
楚释勉强能猜出,他的父亲一定和魔族暗中有来往,但他的父亲对此缄口不言。楚释很迷茫,他不确定楚政明的胡闹是否会给修仙界带来杀戮和战争,他想起他的父亲让他与姜谋保持密切的联系,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刻意避开与姜谋接触,他在用自己的努力,默默抗拒父亲对他人生轨迹的强制安排。
这样想着,楚释不知不觉的就与人群脱离了,他趁夜回到了自己家,关上院门,向自己房门走了几步,一抬头,他惊讶的发现楚政明穿着朝服,负手于后,仰起头站着等他。
楚释心中略微反感,眉头微皱,但他还是恭敬道,“父亲。”
楚政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径直向花园走去。楚释见状,只能耐着性子,跟着他一路前行。夜色如化不开的墨,两人正摸索着向前,楚政明低声道,“释儿,你会不会有一瞬间很是恨爹爹?”
楚释心中一软,“什么?”
楚政明叹口气,“爹记得你七岁时,和我说你想游遍修仙界,那时姜谋正要下人间游历,你问爹爹可不可以和姜谋一起去玩,爹爹让你勤学功课,早日为修仙界建功立业,你会不会因此恨我啊?”
楚释低下头不说话,楚政明像是猜到了楚释的想法,他先是笑笑,又接着说,“如果你能站在我的角度,也许就能明白,爹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家族好,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再争一步,谁不想继续争呢?”
楚释心中无感,只是陪着楚政明走过一程又一程,楚政明继续唱独角戏,“虽说我们楚家现如今掌握着五大家族的话语权,但是,你忍心就此止步吗?释儿,你是天纵奇才,如果你可以上位,我们未必比姜家弱!”
楚释小声道,“父亲,我只想除掉魔族始祖,解决掉修仙界后患后,浪迹天涯,再不入朝为官勾心斗角...”
一句话没说完,楚政明低声怒喝,“荒谬!浪迹天涯绝不入朝为官?楚家培养你至今,就是为了让你吃喝玩乐的?”
楚释瞪大眼,他委屈至极,楚政明却厉声急促,“你与楚家是有脱不开的干系的,我告诉你,要么达成目的我放你走,要么,现在就去姜家那儿告发我!你选一个吧!;#3;
楚释叹口气,委屈道,”父亲,释儿没有一刻是开心的。“
楚政明顿了顿,气道,”男人不为了得到权力而开心,出去玩就开心了?简直是荒谬!“
蝉鸣不绝,黑夜格外寂静,楚政明直起腰,嘱咐道,”我与兽魔有过接触...“
楚释蓦地瞪大眼,他急声道,”父亲!“
楚政明厉声道,”听我说完!“
楚释噤声,但是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的倾向,楚政明继续说,”麦加西死后,兽魔面对吸血鬼是有劣势的,迦米剌和我达成约定,只要我们帮他们杀了所有吸血始祖,他会领着兽魔,与我们里应外合除掉姜家父子!“
楚释的呼吸都在颤抖,他连连反对,”父亲,魔族的话怎么能信?“
楚政明的声音很是兴奋,”释儿,爹爹会那么愚钝,只将砝码压在魔族身上吗?“
楚释手捂着胸口,他蹲下身子,再不言语,楚政明站在一旁又说了些什么,楚释只觉窒息。
今夜的这些话,仿佛黑夜里伸来的一只铁手,牢牢的掐住楚释的脖子,任他逃到天涯海角,这只手也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