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吐蕃兵准时出现,今天没有百姓妇孺,也没有仆从,跟第一天时一样,全是有甲的精锐。
鲁豹带着骑兵一次又一次掠过,许多吐蕃兵腿上中箭倒地,其他人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一路来到堡墙下开始爬梯子,然后开始拼命。
轮台堡上没有歇斯底里的喊杀声,强壮的男人们沉默着挥舞兵器,挥洒鲜血,又一个个死掉。
经过这么多天的磨合,安西兵已经不需要军令,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做什么,烦了和骆驼从堡墙一端杀到另一端,然后又杀回去,可他们身后总有新的人在爬上来。
热血和激情早已经消耗光,只剩下野兽一般的残忍冷酷,不知道厮杀了多久,当号角吹响时众人都愣了一下,没有新上来的人,堡墙上迅速清空,活着的人大口的喘着粗气。
仰头看看天色还不到中午,今天好像有点早啊,喘匀一口气后沉默着开始收拾,抬起尸体丢下去,没死透的补一刀,然后也丢下去。
“过来三个人!”,哨兵嘶哑着喊道。
烦了眯着眼睛看了下,三个人举着旗子正越走越近,“让他们过来”。哨兵挥舞小旗示意骑兵放他们过来,不多时来到近前,竟是三个黑衣苯教徒。
三人带来一句话:足袂法师想向悟能大师请教佛法。
烦了答道:“回去告诉足袂法师,讲经说法需沐浴斋戒三日,三天后我与他共论佛法!”。
三个使者转身离开,堡墙上众人直愣愣的看着他,怎么还讨论上佛法了?苯教法师和安西将领论的哪门子佛法?
“留两个人守着,其余的都进屋暖和”,烦了当先走下堡墙,“给我烧些热水来,洒家要沐浴更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脱下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颜色,水从头浇下去,许多碎东西被冲到地上,浓稠的脏水让人作呕。
大大小小的伤口被水泡开,有几个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骆驼,进来给我包一下!”。
赤裸着站在屋子中间,骆驼给他包扎胳膊腿上的伤口,“校尉,鲁豹说贼人那边没动静了”。
烦了道:“嗯,他们也该累了”。
这回他真正领教到了吐蕃人的攻城水平,简直是烂的掉渣,除了挖墙就只会死心眼儿的爬梯子,死板到了清新脱俗的地步,他本想拖到离爵关做好准备就撤,后来他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
铁关城的失守是意外,尚恐热并没做好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准备,轮台堡作为焉耆门户他一定想要,可他没有消耗下去的实力,因为他要面对的敌人也不止有安西兵,还有更强大的回鹘。
这些复杂的因素加在一起,使烦了决定改变主意。
“校尉,咱们又折了三个兄弟”。
烦了边穿着衣服边抱怨道:“不包还不疼,现在倒开始疼了”。
老赵老孙和鲁豹已经在等他,见他干干净净的出来,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烦了龇牙咧嘴的坐下,“不出意外的话,这场仗就到这儿了”。
鲁豹两眼发直的坐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打完了?”。
烦了点点头,“差不多了,咱们还有多少人?”。
鲁豹道:“我那一百三十二个”。
老孙道:“我这两百八,老兄弟还有六十多个,辅兵三十多”。
烦了点点头,半个多月前,这里有两千多人,现在就剩下四百多,少了五分之四,也已到了极限。
“轮流清理一下伤口,别再死人了”。
十月二十九,悟能大师与足袂法师在轮台堡东侧会面,吐蕃名将尚恐热亲自做陪。
这次会面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下展开,足袂法师提出自己的师父曾与悟净大师的师父有过一面之缘,论辈分他与悟能大师是平辈。
悟能大师称他对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法师十分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