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升平四十五年六月廿八,中选秀女入宫之日。
王熙凤以及即将带入宫中的两个丫头安儿、如儿,四更起身,梳洗已毕,静候家中,等待宫中车马来接。
孟姑姑则按照宫中惯例,先于王熙凤等人动身,自行回宫履职。
至于皇帝亲口说的要找人教王熙凤读的话,也要由皇后出面,将孟姑姑通过太子妃赏给王熙凤为教导姑姑,这才算是走足了程序。
今晨王子腾不必上朝,要在家里恭候朝廷使者,将侄女送出门,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宗差事。
然而王家头一天大闹一场,王子腾郁火满胸,余氏病倒在床。
夫妻两个都以为对方会操持此事,可到了五更梆子打过,却既没有听见前院有人通传,也没有听见后院有人喧哗。
眼看着天色晶明,一夜不知山川舟海的王子腾这才恍然猛醒,腾地坐了起来,心中大叫糟糕,口中厉声喝道:
“外头是谁当值?为何不请醒?!”
头天晚上刚刚破瓜的丫头娇滴滴地推门进来,媚眼如丝:“老爷,奴奴累坏了,不小心睡了过去……”
王子腾额上青筋暴起,知道自己昨晚心神不守闯了大祸,咬着牙抬脚踹在那丫头小腹上!
丫头惊叫一声,就此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墙上,咚地一声,再砸落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珠儿翻白,当即晕死过去!
王子腾连半个眼风都没给她,大步流星出去,先直奔床边。
只见王老夫人脸色青白,出气多进气少,虽然眼看着便不行了,却又似乎还能苟延残喘个一天半夜……
王子腾眼中杀气一闪,当即跪倒大哭:“母亲!母亲!”
外头终于有人听见动静,匆忙跑过来,推了门往里急走!
就趁这会儿功夫,王子腾快速伏在王老夫人耳边,悄声道:“您记着,下去之后告诉阎王,害您丧命的,是您亲孙女——
“是鸾姐儿减了您的药。”
就这一句话,王老夫人便慢慢地吃力地睁开了眼,直瞪瞪地看着床顶上绣着如意草西番莲纹样的轻纱帐子。
“但她知道减药量便能坏了药效这件事,是我故意跟她娘说话时,提起让她知道的。”
王老夫人身子一抖,拼着全身的力气,不可置信地机械地一点一点转过脸来,看向自己从小疼在心尖上的小儿子。
豆大的浑浊老泪,就这样从瞪大的眼睛里,直直地落下来。
王子腾的声音还在低低地继续:
“现在凤丫头能不能入宫,就看您了。
“您要是扛过这一劫,我便送您去江南老宅,让大哥大嫂伺候您归老。
“您要是扛不住,立时三刻便去下头找我爹,那凤丫头就要留在家里守孝……”
王老夫人喉咙里咯咯作响,硬撑着想抬起头来,却又无力地摔落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