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时不时瞥武独,武独练完内功,他的功法与李渐鸿是一个路子,都是自外至内,通过步法与掌法来催动体内经脉,内息周天运转,练完后武独发了一身汗,段岭便打了水来,伺候他在院里洗头。
“牧磬让我办事。”段岭说。
“什么事?”
段岭用盆子装满水,朝武独头上浇。
“让我配药。”段岭说。
他朝武独说了事情的经过,武独道:“上次怎么不说?”
段岭不吭声,问:“怎么办?”
段岭通过对武独的观察,知道只要朝他说清楚前因后果,武独便必不会发火,果然他猜对了。
“怎么办?”武独冷冷道,“算你识相。”
段岭便不吭声了,洗过头后,又给武独擦干,武独显然无可奈何,又没有钱,朝段岭说:“让你配你就配吧。”
段岭心里松了口气,心道成功了一半,便去给牧磬重配了一副药,却不着急送过去,放在武独面前的案几上,武独只是不说话,随手翻。
到得午后时,武独方道:“给他送去吧。”
段岭带着药出来,这次进丞相府时顺利了不少,牧磬正在房中读,一脸烦躁,见段岭来了,便朝他招手,说:“快进来,配好了?”
段岭拿出药,跪坐在牧磬身旁,交给他,说:“一次半钱的量,不可多了。”
牧磬如获至宝,将它收起来,取了些许银子,说:“你唤什么名字?”
“王山。”段岭答道。
牧磬点点头,段岭好不容易来了,想找个由头,与牧磬说说话,讨他的欢心,让他记得自己,以后才有机会接近他。然而事实证明,段岭实在是多虑了,牧磬一连多日被关在院里读,再无猪朋狗友敢过来找他玩,生怕像那只蟋蟀一般被牧旷达给碾死,只有几个丫鬟伺候,牧磬早已闷得疯了。
“你有迷药没有?”牧磬低声问,“最好是那种,迷昏以后什么都不记得的,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咱们把侍卫放倒了就走,出去玩。”
段岭想了一想,认认真真地答道:“没有,少爷。”
牧磬问:“那普通的迷药呢?武独总是有的吧?”
“没有。”段岭答道,“他不用迷药。”
牧磬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张纸,纸上只写了几行字,段岭已注意到了。
“你是哪儿人?”牧磬又问,“有什么好玩的,我给你些银钱,出市集去给我买些来。”
段岭答道:“老爷要剥我的皮,少爷。”
牧磬:“……”
“会作章不?”牧磬说,“截搭题,懂?”
段岭看着一旁的题目,《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出自《论语》,以及牧磬揉了一桌子的纸,当即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牧磬简直没了脾气,呈大字型躺在榻上,段岭低头看看案几,提笔蘸了蘸墨,开始写字。
牧磬则起身走来走去,伸了个懒腰,也没赶段岭走,站在院子外头左右拧腰,活动,问:“会武功么?”
“不会。”段岭已经开始在纸上写了,答道。
牧磬也不回头,活动腰身,奇怪地问:“武独不是自己一人么?你是近日才到他院子里头的?他朝你做什么?”
在牧磬的印象里,武独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三姓家奴就不说了,还不知道讨好他爹,成日被昌流君排挤,换了别人,早就走了,偏生这刺客还忍气吞声在僻远里头住着。
段岭心里想来想去,却没有正面回答,只答道:“我是浔北人,少爷。”
“哦?浔北。”牧磬虽是个纨绔,却不怎么傲气,香门第长大,基本的气质还是有的,说,“浔北……浔阳以北,有什么好玩的?”
“在上梓西边。”段岭答道,“山里头野兽多。”
“什么时候能去打个猎就好了。”牧磬说,“我给你些钱,你替我去集市上买个马儿,不用大,滇马就成,养在你那院子里头,待我空了过去看看……你在做什么?”
“替少爷做功课。”段岭说着话,把一篇章做完了,搁下笔,起身朝牧磬躬身。
牧磬傻眼了,说:“你还读过?”
段岭站在一旁,只不说话,眼神内敛,牧磬从头到尾看了一次,说:“还……还成,太好了!”
段岭答道:“少爷不可全抄了交上去,须得头尾改改,中间的字换换。”
“大好!大好!”牧磬笑道,“可多亏你了!”
牧磬坐下,段岭又给他磨墨,牧磬便照着抄了一遍,其中改了些地方,写完以后段岭便起身,牧磬从钱袋里拿出些许钱来,想了一想,却不再赏段岭,依旧收了回去,朝段岭说:“后天早上再来我这儿一趟,现在回去吧。”
段岭应了,牧磬眉开眼笑,看看抄下来的章,憋了将近半月,终于可以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