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功疗伤的奢华女子一边暗自庆幸方才自己从天道压制中侥幸逃生,一边心生悔恨自己只是将渊国老祖那句“为人处事小心为上”听在耳中,却没有放在心上。
“哼!敢在此地飞行,真当自己是圣人吗?”
穿着一身褐色道袍的黄禾道老真人坐在茶楼里,凭栏远眺。
早在奢华女子飞入云海引动此处天道压制之前,这名深谋远虑的黄禾道老真人就已经分心注视奢华女子。
只是方才清凉山山腰处,山雾弥漫隔绝气机。
即便黄禾道老真人,修出一双可看破虚妄的慧眼,可穷尽目力也着实无法穿过那层笼罩山腰的白色山雾。
倒是瞧见贵为渊国一国王妃的奢华女子,不惜使出保命用的百里神遁符后,依旧没能逃过天道老爷法眼,被天道压制从云海上重重跌落,摔了个饿虎扑食的狼狈姿态,不由发出一阵嗤笑。
一张需要花费大价钱才能炼制的道符,在被奢华女子以精血烧后遁行不过数里。
此处天道,可见一斑。
公子游离开山神庙后,竟神使鬼差地往金陵城西,那条河底泥沙晶莹如米粒的清沙河方向走去。
月色里,公子游向着清沙河远远眺望的目光中,依稀瞧见李材站在河水漫过膝盖的水中,背靠一轮青色大月,缓缓扎下马步。
而在其身后,正是对岸那座武庙。
人,月,庙,影影绰绰,相互重叠。
公子游径自站在岸边杨树下,未曾打扰此刻身心皆沉浸于一种朦胧意境之中的矮个男子。
他看见被清沙河水漫过双膝的矮个男子在月下挺胸收腹,缓缓沉气提拳。
李材并没有摆开任何拳架,只是扎起马步,握拳于胸。
一股莽凉气息顺着李材身后月光照映,披挂在其身躯之上。
公子游只是稍微凝气在眸,便看见清沙河对岸那座武庙里,有武运如烟霭弥漫河上。
早在几百年前,这支武脉气运就已经进入颓势。
几代人呕心沥血也只能艰难维持住一丁点儿薪火相传。
一脉气运兴衰从来都不以一人之力衡量。
要知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良久之后,李材从玄妙意境之中醒转。
他抬眼便见到正站在杨柳树下对着自己驻足观望的白衣男子,不由挠头羞赧一笑。
李材走到岸边,先是擦拭着脚上水渍,而后穿好布鞋,拿起装满螺蛳的水桶便要往回走。
倒是公子游开口拦下李材,“李材,你可想好了?”
李材似乎未曾料及眼前这位只是来此撰写山水游记的白衣先生,会对自己有此一问。
他顿足回首,与站在杨柳树下的白衣男子四目相对。
李材自知心胸中不像眼前这位白衣先生那样满腹经纶,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公子对我有恩,武馆的老师傅对我也有恩情。李材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也晓得做人呐,不能忘本。”
李材顿了顿,继续说道:“几年前我也依照祖先规矩在外闯荡一番。只是那次,我差点死在路上。先生你想,我一条贱命,都有杀身之祸,更不用讲公子贵人之命该有多凶险了。”
“喝过我一碗酒,便教我一招半式拳法当作酒钱的那位老人,我很尊敬他,应该能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吧?或许我那半个师傅,知道其中一些内幕。但他不说,就应当是我还不够资格,去晓得那么些个扭扭绕绕的东西。”
“我觉着,世间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公子了!”李材说完,抬起头颅望向夜幕里的那轮大月,心中亦如明月一般清澈。
公子游认真听完李材这一席话,点头称赞,“善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李材眯着双眼,对着树下的白衣先生竖起大拇指。
他眉眼间喜形于色,憨笑着说道:“这句话好,李材虽说不懂,但听着在理极了!”
月色里,李材与庙,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