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就算是板着面孔,按理说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但真等她不苟言笑起来,夏景行这般七尺汉子都觉得心头打鼓,发虚的不行。
本来就做了亏心事,这会儿就更不敢放肆了。
他久在宫中行走,偶尔也见过圣上前来检查皇子们的课业,就连教皇子们的大儒武师都是朝中行走的官员,在这些人面前,夏景行都从不曾局促过。没想到轮到自家媳妇儿了,他就心慌起来了。
这难道算是……关心则乱?
越在意反而越不敢轻举妄动?!
夏景行默默的在心里承认了这个事实,自己似乎……被个小丫头子捏在了手心里,逃也舍不得逃,更舍不得压制她,看到她蹙眉就忧心,板起脸儿来就局促不安。
听到她发话:“今儿吃完饭,一会儿去护国寺看看爹爹,最近这段时间忙,也没时间去瞧瞧他老人家。你自己想好了,到时候怎么跟爹爹说。”
夏景行想想,这事儿也不能一直瞒着夏南天。
夏芍药如今肯给他机会去夏南天面前解释,自然也是给他机会。若是一棒子将他打死,就此定了他的罪,恐怕早将他赶出门去了。
“好好!我回头一定向爹爹赔罪,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以为……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以后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干系。”哪知道今上没事儿,往洛阳跑什么啊。
劳民伤财不说,还害的他被媳妇儿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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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行对今上充满了怨念,他的好弟弟生的好闺女逼死了自己亲娘,霸占了他的家,生下俩没眼色的小崽子,小时候就没少欺负他,好不容易他长大了,从上到下都盼着他死。
等他远离长安城,才过了几日甜甜蜜蜜的太平日子,圣人偏要南巡,带着这一窝大的小的仇人跑来洛阳,搅和了他的好日子。
当真可恼可恨!
夏景行与夏芍药坐上马车往护国寺去的时候,今上正带着亲近的人到了护国寺。
洛阳护国寺原本就有名气,自道静法师治好了夏南天,更是声名远扬。
今上到得洛阳行宫,这些日子也微服在洛阳街市上走了一遭,也召集了本地的官员问话,寻古迹访名山,这就轮到了护国寺。
圣上亲临护国寺,何等隆重之事,禁卫军一早便将入寺的路封了,阻了信众前去拜佛,又有护国寺僧众从上到下的打扫卫生,务必给圣上一个好印象,万一圣上高兴,从国拨些银子给菩萨修金身,也容易些。
夏南天也接到了小沙弥的通知,今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免得冲撞了圣驾。
方丈上门来寻道静法师:“师叔啊,要不等圣驾到了,你老人家陪我去迎驾,我这心里没底啊。”
他这护国寺的香火,可全赖道静法师的名头。
道静法师慢吞吞拈了佛珠,直将早课做完了,这才抬了抬眼皮,看着师侄一脑门子油汗,嫌弃道:“你这般着急忙慌,可有半点出家人的从容之态?”
方丈管着偌大一个寺庙,若是香火不盛,这一寺的僧众可不得饿死?
最近这些年风调雨顺,洛阳城里的百姓日子尚且过得,还时不时有人将幼儿扔到护国寺门口。
出家人慈悲为怀,寺门口留下的婴儿,总不能转头就扔到后山去喂狼吧?除了养大这些小婴儿,护国寺别无他法。
无形之中,这又是一笔开支。
方丈将脑门上的油汗抹了,垂着头准备虚心听训。道静法师向来话不多,言简意赅,此刻也只提点一句:“佛门中人,既不向圣人求官位也不求权势,譬如圣人天子,便如山下庶民百姓一般。”
说了这一句,他再不说话了。
方丈心道:师侄我这不是想要求财么?
维持护国寺周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过道静法师说的有理,方丈顿时觉得自己着相了。就算是求财,那也是给菩萨的,让人家亲手奉了上来才算心诚,他这般急赤白脸的,就落了下乘了。
得了道静法师的提点,等到圣人带着诸皇子官员驾临的时候,护国寺方丈穿了件半旧的僧衣,果然一副与世无争的高僧模样,带着寺中僧众前来迎接。
长安城里的各寺院主持,但有宫中所召去讲佛法,哪个也不敢轻忽,从无人跟护国寺方丈这般穿的简朴。
方丈越是不卑不亢,一身宽大的半旧僧衣,摆出无欲无求的样子来,结合山下挤的人山人海的信众,倒越发让圣上觉得护国寺果然佛法高深,故有大德高僧临世。
方丈亲自带着圣人与晋王以及诸皇子众官员一起在护国寺各处转了一圈,等进了早就预备好的院子里歇脚的时候,圣人果然问了。
“听说护国寺有位道静法师医术高明,今儿怎的没见?”
方丈伴驾这一个时辰,只觉深深领会了道静法师的意图,对他之前提点自己的那句话感激不尽——果然管用!
圣人这不是对自己也客客气气的?
“道静师叔闲来只在禅房诵经,寺中大小事务从不插手。”
接待来宾这种工作,也轮不到他老人家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