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州城位于大燕的西南面,以丘陵、平原为主,水田纵横,交通便利,因而皖州的商业极其发达,商人几乎遍及各地。
但是皖州离宁州山长路远,纪黎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皖州商人到宁州城来。
“难不成是宁州有什么让他们留意的地方?”纪黎忍不住呢喃道,但是想一想这些天纪黎面谈的粮商名录,其中的皖州商人并不多,可见这些皖州商人并不是为这宁州最大的利润之处——粮食而来。
她沉默了片刻,又望向一旁等待的燕子尧,说:“子尧,此事还得劳你多多费心。这几日劳你帮我留意一下皖州商人来宁州做的什么买卖。”
燕子尧一边将最后一点面汤喝完,一边答应道:“此事交给我。”
昭明军眼目遍布全城,皖洲商人人数虽多,但都是过了明路的,调查并不困难,不过几日,纪黎便收到了燕子尧的调查结果。
这些来宁州皖州商人大多数是做些手工艺品,但是种类很杂,从木工到制陶无所不包,从明面上看并没有什么类似之处。
然而,引起纪黎注意的是,皖州商人的货品并不都是皖州产的,而是大燕各州都有。
纪黎小的时候,时常会有货郎带着宁州城和兖州城的小玩意儿来太平村贩卖给村民。皖州商人的做法跟这些货郎大抵相同,但是,范围和规模都要更大一些。
只是似乎仍然不知这些皖州商人看上宁州的原因是什么。
纪黎忍不住有几分泄气,突然,一张压在案下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前些日子兖州昭明军的军报,西南谢进民的乱党大捷,几乎逼近杭州,皖州商人首当其冲,被人薅了一层皮——好几家富商被寻了借口抄家,家破人亡。
难怪这群皖洲商人会逃亡到了宁州。
如今各地战乱四起,群雄逐鹿,其中昭明军势力最弱,不论是兵力还是占据城池都远少于其他势力,然而,不论是大燕还是其他贼寇,都想着先解决更大的危机,宁州城和兖州城反而成了大燕境内的世外桃源,而昭明军也有了发展的机会。
齐昭的目标是推翻大燕,手刃仇人,入主中原,而纪黎身为臣子,目标自然是辅佐主公。敌人不会静待昭明军发展,因此纪黎必须抓紧时间囤物囤粮。
皖州城水草丰茂,皖州商人又遍布各地,如果能利用他们通商的名义为昭明军囤粮囤物,无疑是一大助力。
纪黎这样想着,连忙起身往宁州衙门的另一个房走去。
房里,李木远正在草拟最新的农耕之策,一听见纪黎进门的动静,连忙搁了笔墨,起身行礼:“下官见过纪大人。”
“不必多礼。”因为欣喜若狂,纪黎显得有些激动,她步履匆匆地坐下,气息还未喘匀,便开口道,“李大人, 本官与你有要事相商。”
纪黎虽然年纪轻轻,但却一直以来行事妥帖,进退有度,很少有这样喜形于色乃至于略显轻狂的时候,李木远有些惊讶,连忙迎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纪大人慢慢说。”
纪黎稍微平复了些许心情,才将皖州商人之事缓缓和盘托出。
李木远担任宁州知府多年,自然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明白了纪黎方才的惊喜:“纪大人的意思是,利用这些皖州商人来为我们运粮。”
“是,不过此事必须低调进行。”
“若是此事能成,对于我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然而,商人趋利避害,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便予我们此事?”
纪黎笑而不语,先端起桌上的茶水品了一品,方道:“李大人,诚如您所言,商人趋利避害,因而只要我们能够许之以利,并慑之以势,他们自然能为我们所用。”
“哦?大人打算许之何利,又慑之何势?”
“皖州商人是为避祸故而来到宁州,除了宁州之外,他们能选择的余地实在不多,我们只要不趁火打劫,令其有利可图,他们又何必与我们对着干?至于势,昭明军和商队,他们分得清轻重。”
听完纪黎的分析,李木远思索片刻道:“此计可行。那么下官便先草拟一份章程?”
“甚好。”
李木远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问:“此事大人想交给何人?”
“关于此事的人选,本官也有些发愁。”纪黎叹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既要求此人能随机应变,又需要此人忠心且不令旁人起疑心。如今虽然大燕并不大关注宁州的动静,但也虎视眈眈。若是要找信得过的人,恐怕会引起旁人疑心,反倒不妥,但若要找一个全然无关之人,又怕将此事办砸。”
李木远思忖片刻,宽慰道:“大人不必着急,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下官也可借着官府的名义与商会交涉,纵然会引起些许怀疑,但也是无计可施之举了。”
纪黎只好点了点头,道:“若是三日之后,本官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此事便交给你处理。”
“是,大人。”
次日,纪府。
夜色渐浓,纪黎的屋子却仍是灯火通明,忙了一日,她仍未能确定下来与皖州商会谈判的人选,颇有些头疼,于是便先将此事放下,细细查阅起燕子尧照例吩咐人送来的这几日西域商人边霖和白约瑟的动向。
边霖与纪黎攀谈过后,久未回音,但也并未苦等,这几日风风火火地开始筹备制陶之事。边霖自己负责处理置办产业所需的一应,好容易选好地方,然而审批又要再等上几日。而白约瑟则被她派去与皖州来的瓷器商人攀谈,这几日头疼地很,所幸他天资聪颖,如今的大燕话已经说得很好,甚至还跟着这几位瓷器商人学了好几句皖州话。
“瓷器商人……”纪黎的眼睛落在与白约瑟交好的一位商人的名字上,此人正是皖洲商会会长佟泰云,她笑了笑,计上心来,心中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