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偏南,冬天与宁州比起来显得要温暖不少,但是那些带着湿气的寒风钻进人的领口还是令人并不好受。
永康八年的新年注定许多人都不会过得踏实,但是对于刚刚结束战乱迎来一个新的领导者的青州百姓而言,今年这个年倒还算得上温馨和睦。随着昭明军到了青州,宁州城的商会自然也嗅到了商机,立刻跟着涌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西域与北境的各样新鲜玩意儿。
昭明军进城后并没有对安分守己的青州百姓做些什么,而是安顿流民、开仓放粮,又颁布了一系列法令,诸如农桑、县学、商贸之类的法令。起初倒也有不少百姓起了异心,吵吵嚷嚷地闹起事来,但陆康可没有纪黎表面上那般温尔雅,直接抓了人下了大狱,很快反对之声便少了不少。
时间一长,青州人很快便觉出昭明军的好处来。
改善农桑,不少百姓多了不少衣食,再加上虽然昭明军推行商贸,但对农桑的苛捐杂税是最少的,日子竟然过得比从前阔绰不少;县学,不少贫农本就没法教自家孩子识断字,但有了县学之策后,不必给先生束滫还能有读,家里只是少了一个总是捣乱的半大孩子,一举三得;商贸,尽管昭明对商贸行当收税多些,但是也是依据其营收严格划分,多则多税,少则少税,又不设时限,于不从事这行之人而言,街上的新奇玩意儿多了不少,于从事这行之人而言,收入也高了许多,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新年伊始,刚刚修缮过的青州府衙也难得的休沐一日。唐喜儿在庭院里支了个炉子,嚷嚷着非得试一试北境的羊肉汤锅。吃汤锅自然要人多些才吃得心安理得,除了唐喜儿和纪黎这两个住在青州府衙的女子,燕子尧、陆康与陆夫人也应邀前来。
万俟彭打下朔都、冀州没多一会儿,齐昭便对如今昭明版图之内的各州郡做了部署,万俟彭照例镇守兖州,周盛桐守冀州、朔都,蔡子平任朔都城主,程瑾守宁州,李木远任宁州城主,燕子尧、陆康守青州,纪黎任青州城主。
对于这番任命,纪黎、燕子尧倒是并无不妥,只是陆康颇有不满。他年岁较燕子尧稍长,青州一战需得听其调令就罢了,如今军功也比他不足,到了青州又成了他的下级,怎么能甘之如饴?
因此,二人虽是结伴而行,但陆康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身处这诡异气氛的主人公倒是浑然不觉,唐喜儿和纪黎先发现了端倪,后者一向不理会这些“小事”,前者则大大咧咧惯了,脱口而出一句:“陆将军,这是谁惹您不痛快了?叫我们还未吃汤锅,得先吃你的脸色了。”
陆康自然不会说是因着出门前与燕子尧比划两下,却直接被对方挑落马下,只好歉然道:“只是陆某天生长着一张臭脸罢了,喜儿姑娘莫要介怀。”说完,他又朝着纪黎行了一礼,“纪大人。”
“今日不论职级,陆康唤某纪黎便是。”纪黎笑着道,说着便以身作则地拿起一盆菜端起厨房洗,还未起身,菜盆便被燕子尧接过:“我来吧。”
“燕少侠可别把这盆菜都打翻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一边说着,燕子尧一边就打了个踉跄,幸好他轻功卓越,菜盆还是稳稳当当地放在他的手里。
这俩人一前一后,一个洗菜,一个切菜,留下一个陆康不知道做些什么,尴尬地手脚也无处放。
所幸,这时陆康派去接自家妇人的马车这会儿也正好到了青州府衙。
陆夫人性情却风风火火,还未进了庭院,便远远地听见她的声音:“诸位,小女子来迟了。”
进了院子,她先横了一眼自家丈夫,又提着衣裙走到唐喜儿面前:“喜儿姑娘这般好手艺,今日我真是有口福了。”
“陆夫人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儿菜刚备齐,你这便来了。”唐喜儿调笑道,又指挥道,“劳您二位帮忙收拾下,片刻便能用了。”
“好嘞。”
正说着,纪黎和燕子尧便也收拾妥当,将菜盆端出,一群人围坐起来,庭院中虽然寒风瑟瑟,但汤锅的热气很快便驱散了冷气,令人周身暖和起来。
几人东拉西扯,不知怎的,燕子尧忽地问道:“敢问陆夫人的闺名可是冷如月?”
陆夫人颇有些讶异地望向他,忽然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燕将军不就是名剑山庄的那位少庄主?四年前,我和陆康尚未定亲,家父带我去名剑山庄贺寿,我们是见过一面。”
原来陆夫人本名冷如月,是赫赫有名的西南双刀女侠,一对双刀耍得虎虎生风。故人相逢,不由得多了几分唏嘘。
“夫人你竟然还会武艺。”陆康不由得又惊又喜,惊的自己与冷如月成婚三载,却不知此事,喜的是他是个粗人,本就不喜欢舞弄墨,一直担心冷如月会不满于他,如今倒是放下了一件心中大石。
“我倒是记得燕子尧,却不想燕将军便是那个燕子尧。哈哈。”冷如月仰天大笑,惹得诸人也是忍俊不禁。
燕子尧又问:“只是你为何不从军呢?你的武艺这么好。”
冷如月拧了拧眉,道:“可我是女子。”
燕子尧看起来比冷如月还困惑,指了指一旁默不作声的纪黎:“她也是女子。”
“我……我……这……这……这怎么一样?”冷如月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陆康望向自己的妻子,忍不住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就燕子尧而言,这二者没什么不同。他张嘴仍想反驳,被一旁的纪黎打断:“如月和我自然不同,如月会武,我却半点不通,不过乐意一展所学这点想必是相通的。”纪黎说完,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将话题七转八转,燕子尧本就是不大定性的人,被她胡扯一通,很快就将冷如月抛掷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