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苑习骑射的不仅是八阿哥,永琮也时常前往。
嘉贵妃若是一时情急昏了头,真的对七阿哥有了心思呢?
沈滢吩咐茉心准备一些太后跟永琮喜欢用的点心,收拾一番后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距离不远,轿辇很快便停在宫门口。
太后依旧是端庄高贵,目光深邃如海,有着看穿一切的智慧与沉稳。
沈滢上前行礼问安,“七阿哥年轻不沉稳,多亏您悉心教导爱护。臣妾一直想来感谢太后,困于身子不适,还望您不要怪罪。”
太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她坐着回话,“哀家听福伽说你之前来过几次,当时哀家歇下了你便没有进来。连带着永琮朝思暮想地点心你都捱到现在,这般谨慎实在难得。”
“臣妾历经风雨,若没长进还不让人笑话。”沈滢浅笑着,又让茉心端来食盒,“臣妾带了您爱吃的点心,还望您不要嫌弃臣妾粗笨。”
“哀家知道你的心意,只怕如今没什么胃口。”
前朝诸事烦忧,前有玉氏蛇,后有安顿灾民事宜,桩桩件件牵扯皇子,太后礼佛时也难有清静。
加之牵挂身在准噶尔的恒娖长公主,心思郁结。
沈滢抬眼看向福伽姑姑,而后将众宫人屏退后,她压低声音说,“回太后,臣妾带来的点心正是为解您的烦忧。”
茉心垂眸恭敬地打开食盒,福伽将最上面的点心端出来,太后眯眼看着点心上面的字,淡淡地说:“和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妾听闻科尔沁部的格格马上要入宫了,便想起您曾经赐臣妾的晚膳。当日您问臣妾的话,现在有答案了。”
太后神色凝重,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地女子,忽然想起那日看完恒娖长公主的家,她问起的一句话:
“若准噶尔果真送来女子,你猜她会跟谁更亲近?”
沈滢一直在慈宁宫待到天黑,太后欲与她对弈,才发觉她一窍不通,当下不得不从基础开始教起。好在她态度认真,很快便可以简单的布局了。
她想起在别院时初见到安吉波桑时,进屋后的棋盘已有黑白子分布。她深呼吸,努力回忆,十分艰难地将当时的棋局摆了出来。
太后由先前的不解到后来的狐疑,而后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神色,“看样子不像是皇帝的棋风,哀家怎么觉得有些像……”
她没说出下半句,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沈滢,“哀家以为你并不钻研棋艺,不知此残局出自何处?若世间果真有人下棋如此路数,哀家还真想见见?”
“臣妾在中看到的,可能有些棋子摆错了位置。”
说话间,福伽来禀报说七阿哥回宫了。
他许是在殿外便看到了咸福宫的人,当下脚步轻快地踏入正殿,看见沈滢时眼眸一亮,但十分规矩克制地朝二人行了礼。
太后哪里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小眼神,当下便挥手道:“哀家用过和妃的点心,晚膳便不用了。福伽,你吩咐小厨房熬碗粥送来。和妃,你与永琮在偏殿用过膳再回。”
“臣妾多谢太后。”
“多谢皇祖母。”
随侍在永琮身侧的正是之前被杖责的小太监成胜,先前虽被大夫反复诊治体内无毒,但沈滢依旧不放心,愣是将他安置在宫外等了好几个月,才悄悄接进宫服侍永琮。
本朝阿哥们的培养原则便是凡事节制,甚至连膳食都防止阿哥吃得太饱。沈滢看着桌上盘子虽多,但量很少的菜式,像极了早茶。
宫人们放下膳食便陆续退出去,只留成胜、茉心与双喜守在殿门,恭敬又警惕地看向殿外。
殿内,虽有沈滢在侧,但永琮依旧用餐规矩,不似以前那般随意,他用公筷为沈滢夹菜,没过多久便在盘中堆起了小山。
沈滢将盘子推至他面前,低声说:“快点吃了,趁他们没注意,就说是和娘娘用的。”
永琮看了看,忽而摇摇头,“和娘娘,儿臣已经吃了您带来的点心,晚膳也用不了多少。”
可他才吃了一块儿。
沈滢长叹一声,眼底是藏不住地心疼。哪怕是在她面前,永琮也习惯了如此规矩隐忍,他好像真的长大了。
“和娘娘不必担心儿臣,儿臣真的很好。”他似乎怕沈滢不相信,一副要发誓的模样,“多看,多听,不放过丝毫细节,失败中汲取经验,才能到最后的关卡。儿臣一直记得和娘娘曾经说过话,游戏中会有迷惑,有欺骗,儿臣要做的是凭心而动,随心而行。”
“你很聪明,和娘娘不如你。”
慈宁宫正殿内,福伽端着参汤进来,见太后一直盯着和妃送来的点心,而点心上面的字已然被摩擦得模糊不清。
她见四下无人,才悄声问道:“太后,您真觉得此计可行吗?皇上的心思难测,且最是好面子。”
太后语气疲惫,她瞥了一眼偏殿的方向,犹豫片刻后才说:“为了恒娖,哀家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哀家只要活着的恒娖,无论如何,哀家都不能让恒娖继续待在准噶尔了!”
全安带回消息没多久,沈滢便接到旨意前去养心殿侍墨。
她进去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李玉跟敬事房的太监出来,抬眼瞧着,皇上今日并未翻牌子。
皇上依旧挑灯夜战,做皇帝也真是累。
沈滢挽起袖口,动作小心尽量减少噪音地开始研墨。
皇上翻看着折子,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怀疑南苑御马会出问题,可有依据?”
“八阿哥近些日子不常去南苑习骑射,臣妾听闻皇后有意让五阿哥指导相助。可嘉贵妃身边的丽心却曾派人去过南苑,臣妾便心生不解,回禀了皇上,让人也去南苑瞧瞧。”
皇上沉默片刻,伸手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在一旁。
而后男人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怒地说了一句,“永琪,听到了吗?”
沈滢震惊,她瞠目结舌地看向从内殿缓缓现身的人影,直等到对方行完礼,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几日后,她才明白皇帝今日的举动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