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良久,才一叹:
“真奇人也。”
感慨完后,徐行也不急着研究这两本血经,而是推开门,朝演武场走去。
沈一石这般姿态,已令徐行明白,这东南变局果真近在眼前。
连一介商贾都能嗅到如此气息,那些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大人物们,还能体会不到吗?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有所动作的。
想到这里,徐行忽然感觉筋骨一阵发痒,他来到演武场,对齐大柱招招手。
齐大柱收了手上拳架,快步跑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疑惑道:
“师父,怎么了?”
徐行吩咐道:
“收拾东西,再问一问这些兄弟,有多少愿意跟咱们走的。愿意走,就一起上路,不愿意再冒险的,就发一笔遣散费,好聚好散。”
齐大柱知道这位馆主师父,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天动地的性子,有些兴奋地问道:
“师父,咱们去哪儿?”
徐行轻描淡写道:
“去台州,杀倭寇。”
他转过头,眺望远方,仿佛已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看见了台州的光景。
台州。
厚重的森寒铁云聚在天幕上,凝若高城雄岳,雷霆怒啸,青白交加,纵贯天地。
这场大雨,已经足足下了四天。
这四天,各地信交流极其不畅,官署只能不断派出更多人手,以求尽快恢复与沿海诸城的通讯。
所以,不断有人捧着一封封急报进来,也不断办从中走出,急匆匆地奔向各处。
在这种热火朝天的忙碌气氛中,却不见有混乱,一派井然有序。
因为,他们的主心骨,浙直总督胡宗宪,正亲自在坐镇于签押房的大案前,翻着各路急报。
一名瘦削士就在这时跨过门槛,踩着湿漉漉的脚印,进了签押房。
他穿着粗布长衫,胸膛裸露,束发却不别簪,面容清癯,满身疏狂气,与这规矩森严的公门重地格格不入。
可这人一路走来,却是畅通无阻,沿途官兵纷纷朝他敬礼,士也只是微微颔首,略作回应而已。
踏进签押房的大门,看着胡宗宪峻肃的面容,他两步走到案前,扬声问道:
“我才回来就听说,马宁远从台州大营调兵去了淳安、建德,还是戚元敬亲自出马,才把兵带回来?
谁给他签的调令?胡汝贞,这事你不管?”
士瞧着像个秀才,口气和架子却大得吓人。
哪怕是面对胡宗宪这位被朝野上下视为东南柱石的浙直总督,他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胡宗宪并不恼怒,只是收起手上急报,久久不语。
士见他不说话,一掌拍在案桌上,发出“啪”地一声,他凝视着胡宗宪的眼睛,继续道:
“这件事你不管,那‘改稻为桑’,你还干不干?”
胡宗宪抬起头,放下手中公,长叹一口气:
“长,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做派?你既然有话,不妨直说。”
这位清瘦士便是胡宗宪最为信任的幕僚,徐渭徐长。
徐渭径直说了下去。
“你若是不愿做这事,就得摆出个态度来,若再这样和稀泥,东南大局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胡宗宪皱起眉头,心思电转,忽想起一事,
“象山那边,已有变故?!”
徐渭冷笑一声。
“内忧,必招外患。”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胡宗宪。
“线人来报,朱婆龙正在倭奴国集结势力,号令三十六船主齐聚,只怕也是得到了东南民怨四起的消息,准备趁虚而入了。”
胡宗宪接过信,一目十行地扫过一遍,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徐渭刚才的言语:
“内忧,必招外患啊。”
徐渭颔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