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枝桃只从里面扒拉出来了一堆衣裳。
而她似乎, 本就是奔着这些衣裳来的,借着找钗的名义,一边扒拉一边将衣裳往地上扔。越是颜色艳丽的,越是扔得快,动作粗鲁。与其说是扔,不如说是撕才妥帖。将衣裳折腾完,还装作不经意踩了两脚。
直到扒出一件有些接近于大红的衣裳, 攥在了手里,朝着白幼薇走了过来。
“妾室不得穿正红,你来裴府都两年了, 都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白幼薇咬了咬牙,没说话。
这衣裳是两年前,裴知聿的父亲裴恒要裴知聿将她收房的时候,让她换上的。
裴恒与她父亲白锦和同属一级,一个掌吏部,一个掌礼部,两家私交甚好。两年前,白家刚倒台,白府被抄,全家流放。父亲念及她体弱,这些年被如娇花般养着,未经过风雨。若是流放,只怕是路上就会死。
于是央求好友裴恒演了一出假死,将她藏在宅子里,隐姓埋名,充当了裴知聿的妾室。
白幼薇还记得裴恒那时的话,“你的身份特殊,做妾委屈了些;可做正妻,又配不上我儿。”
彼时她端着贵女的架子,哪怕白府已不在,她的自尊却未减分毫。
所以那时她说,“妾我也不稀罕,名我可以挂,但裴知聿休要碰我!”
裴知聿被她这话哽住,还真就两年来没踏进过她的院子。
她倒也乐得逍遥。
若不是后来杜若芸这个主母进府,处处为难,白幼薇觉得,自己跟两年前一样,得过且过,就这样缩在宅子里,过一辈子也没什么难捱的。
官场的事儿她不懂,父亲也不常与她说,白家倾覆,她一介女流根本无法将其重新扶起来。除了独自好好活着,她再无其他办法能宽慰到父亲。
上辈子,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被杜若芸沉塘,她才猛然惊觉,有些事情,不是得过且过就能圆满的。
不变一变,争一争,永远无法脱离固步自封的枷锁。
白幼薇长久的沉默在枝桃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她踩着白幼薇的衣裳踏过来,将红衣凑到白幼薇面前,“证据确凿,姑娘你认罚么?”
“认什么罚?”白幼薇扬起眼睑,又大又圆的眸子便在顷刻间完全张开,湿漉漉,水润润的,瞳孔上,还有烛光晃动的光在跳跃。
枝桃瞧着,觉得这双眼纯情中带着魅惑,勾人的很,衬在白幼薇暗沉的脸上,倒有些格格不入。
“这衣裳是爷在收我入房时替我选的,说我穿红好看。我自是认得清身份,可那到底是爷送的,既不能烧了也不能扔了,只能放柜子深处供着。”白幼薇说到这里,眼眶又开始红,“如果做到这份上都还有错,那不若咱们寻到爷跟前去,问问他当年是什么意思!”
问当年?那这贱蹄子岂不是故意要闹大了,引起裴知聿的旧情来?
枝桃料定白幼薇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当下想声张的举动就压了下来,“行了,此事大娘子定会查清楚。衣裳我收走了,明日记得早起请安。哦,对了,大娘子喜欢素净些的衣裳,你身上这种的,日后别穿了。”
说完,就带着丫鬟,拿着衣裳走了。
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倒是在白幼薇意料之外。
她原本以为枝桃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抓奸的,没想到,却只是对着她的一通衣服撒气。
春熙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展开抖了抖,“主子,好看些的衣裳都被踩坏了,明日能穿出去的,只剩这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