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说叫……叫高简……”
“哐当!”
只听到一声桌椅翻倒的声响传来,平日里动作雅,最是讲究官员仪态的郡丞大人,三两步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扣住他的胸甲,将他扯到近前,鼻子顶在他的鼻前。
“你再说一次,叫什么?”
“高……高简……”
徐枣手中一松,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将领,快步飞奔出去直奔中堂而来。急匆匆的穿过廊道、跨过门槛后,他扶着墙,从侧门向府衙中堂看去——
凌晨靠坐在最下首的椅子上,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手中握着冒起丝丝热气的青花茶杯,悠哉悠哉的转动着。
大堂中央跪着一个双眼蒙着黑布,浑身紧紧绑着麻绳,嘴里塞着破布的人,光看他的皮甲熊裘和毡毛靴子,就知道不是大魏人。
徐枣快步走到跟前,先是一言不发的看了一眼乖乖把腿放下的凌晨,然后扭头看向地上,费力的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布,然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了。
这张脸一个月前在城外策马叫嚣,把自己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让他整整两个月没睡上一顿好觉,他怎么会认错?
“怎么做到的?”
“哦,他迷路了,误打误撞到了山寨底下,我就顺手……”
本来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氛围的,但当凌晨看到徐枣那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的模样,还是放弃了,这个人,当官当久了,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带人去放了把火,烧了船,穿上高句丽军队的衣服,给他骗到船上就绑来了。”
见徐枣还是不信,凌晨急了:“真话!哎你爱信不信!”
徐枣重新眯起眼睛问道:“你带了多少人去的?”
“650个吧~哦不对,后面又添了3个。”
“那些……山贼??”
凌晨起身坐好,双手交叉拄在膝盖,身体前倾望着徐枣:
“对,就是大人原本准备坑杀的那些山~贼~”
徐枣依旧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他费力的扶着膝盖起身,肥胖的身躯一时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被凌晨一把扶住。
“几百人,杀了上万人,还筑成京观……老夫都不敢把这些话写进奏折里,怕得一个欺君之罪……”
“那是大人的事。”
徐枣扭头看着扶住自己、神色里藏不住得意的凌晨,忍不住心中赞叹,真真儿是英雄少年啊!
感慨之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声问道:“那日后衙交谈……你不会……对老夫也起了歹心吧?”
凌晨被问的尴尬无比,连忙挠头打起了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大人真爱说笑哈哈哈……不可能的……”
徐枣见他这副模样,左边眉毛一挑,就这么注视着他,二人对视片刻,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
京师,皇城,鸾凤殿。
红木门槛旁是两盆青花瓷缸,栽种着矮松盆栽,地面上是光滑如镜的黑石地砖,铜鹤油灯爆出烛花,立刻就有身着锦衣绣鞋的宫娥上前轻轻剪断。
殿中央的青铜鼎被镂空绿盖掩住,袅袅檀香飘散在空中,空旷的大殿温暖如夏,名贵的楠木八角桌上,摆着清香扑鼻的花枝,搭着拂尘的太监躬着身子立在门旁一言不发。
殿上的苏绣屏风前,摆着一张宽大的黑木案几,上面摆满纸张和册本。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跪坐在案桌前,握着手中的信笺,紧锁着一对柳叶细眉,朱唇轻抿,面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