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前从杨家村出来的是三个人,现在回去也是三个人,只不过四毛留了下来,陪杨梅和乔云回去的是杨珍秀。
一晃神的时间,杨珍秀出来已经大半年了,现在事业有成,生意蒸蒸日上,抽时间回去一趟,一是梅儿和乔云带了太多的行李,需要她护送,二则也该抽空回去看看家里的老人。
杨梅在杨家村与临水县之间往返的次数太多,对于离别的心情已经有些麻木起来,望着窗外送行依依不舍的四毛,并没有太多感触。
“四毛哥,你放心上学吧,家里的事不必你操心。你在城里也别委屈自己,有事找我妈,那是你亲姑,别不好意思。”四毛到底是一个头次离家的乡下孩子,还不大习惯分别的离愁别绪,心情低落一点总是难免的,杨梅想了想,还是努力的装出不舍,安慰他两句。
四毛这会儿是真的心绪低落。好在已经在城里生活了一个假期,对这里已不是那么陌生,但现在听杨梅小大人似的口吻,无端的想笑,“还要你交代?回去好好上学,别忘了自己的话,早点考到城里来!回去了别到处野,听爷爷奶奶的话,有人欺负你只管叫云伢子,先打回去再说!”
杨梅在学校跟人打架的事他是过后才听说的,一直为自己没帮上忙
而耿耿于怀,后来还把九队的杨树兄妹狠狠恐吓了一回,这事让他心里蒙了层阴影,总觉得自己妹子总会被人欺负一般。
好在汽车很快就启动了,杨梅松了口气,她觉得现在跟四毛聊天总不经意的就把天给聊死了,少年长大了就是这点不好,越发的拿她当小孩子,左交代右叮嘱的。
不过杨梅心里的感动却是一点不少。四毛对她是真心的关心,在四毛的心里对她的疼爱只怕并不比对他自己的亲妹妹六毛少。
汽车开动,车厢里便很快安静下来。杨珍秀在厂里加班加点的赶工,刚熬了一个通宵,一上车就补觉睡过去了,杨梅看着这样的杨珍秀,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今天钟医生主动请缨要送她们的,但杨梅冷言冷语没给好脸色,杨珍秀便没让他来。
钟医生和杨珍秀的事到现在都没人跟她说明白,两人这种遮遮掩掩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两之间的情谊,可即使是这样,偏没人跟她说。
这种被人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杨梅从来没有过爸爸,也不知道怎样跟一个男性相处。现在钟医生的行为,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一种掠夺。况且有之前捕风捉影听来的关于钟修坐过牢的过去,杨梅对他总热情不起来。
心里失落是难
免的,但她也明白,杨珍秀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看到杨珍秀走出过去的阴影,杨梅其实是乐意的。只要钟医生是真心对待她的,再嫁一次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情于理,杨梅都没有阻拦的立场。
杨梅摇了摇头,努力的赶跑脑子中想的这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她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对于现在的角色,陷入太深,都有些拔不出来了。
杨珍秀的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于婆婆和杨老倌了,但也引来了不少好奇的人。
杨珍秀离家太久,现在回家就成了大件事,自然一下就传遍了村里。当初杨珍秀上城里开店的事传出来,没有一个人看好的,但介于她一个离婚女人的处境,名声又在村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出去避一避,大家也说出什么话来。
但后来见杨梅一趟一趟的往城里去,才疑惑杨珍秀莫不是混得不错?不过这个念头人们也就在心里偶尔想一想,并没大放在心上。
现在杨珍秀回来了!大包小裹的拎回来!
显然杨珍秀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打开行李取出一包水果糖,分发给各位乡邻,一时间老杨家门口气氛热烈,欢声笑语。偶尔也有别有具心的旁敲侧击的打听杨珍秀进城干的什么活,能赚到多少钱回来。
杨珍秀倒也落落大方
,客气疏离的大致把自己的服装店说了一下,关于制衣厂倒是只字未提。杨梅看着她在人群里游刃有余的样子,终是放了心。做了大半年的生意,杨珍秀终是历练出来了。
她身上再无怯懦自卑的气息,整个人自信了,也精干了,似乎已经慢慢走出了离婚丧子带给她的阴影。
就算是羡慕嫉妒的人,一听杨珍秀在城里凭缝纫手艺吃饭,也都安份起来。毕竟那是人家的本事,自己羡慕也羡慕不来。
但是,生活中总是处处充满意外的,并不是所有的人想法都一样。
“哎呀,是珍秀回来了啊?我瞧着咱家里闹闹腾腾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齐昌兰急急的进来,嘴里打着招呼,但那嗔怪的语气听着就有些不大和谐。
“大嫂!”杨珍秀见到齐昌兰忙上前打招呼,于婆婆也忙站起了身。
院子里正坐着闲聊的一众乡邻见到齐昌兰,也齐齐住了声招呼她。这种众星捧月似的招待似乎让她很受用,面上的不悦也淡然了几分。
“你说回来就回来了啊?也不晓得捎个信回来,好让你大哥、大侄子去接你去。”齐昌兰这话说得,就有些讨巧了。
俗话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齐昌兰向来是个心思弯弯绕的人,从她嘴里简简单单迸出来的这
几个字,实事上可没那么简单!她表面意思是关心杨珍秀,还说让人去接她,其实就是责怪杨珍秀任性,想回就回,连个信都没给。但她的更深层的本意却是:都衣锦还乡了,大把大把的糖果糕饼的撒给旁人吃,却不去给她这个大嫂兼师傅知会一声!
而且她还提到大哥、大侄子,这又有另外一层意思了。
女人百岁,终得有个娘家。而自古以来,女人的娘家依靠就是长房子孙。齐昌兰这是在暗地里拿捏杨珍秀,你再风光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离了婚无依无靠的女人,有什么事终究还是要求到她大房的头上的,可别忘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在场的人听出了什么音,自己猜去,反正各说各有理,这就正是齐昌兰的厉害之处,找茬能找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吧!
有多少人听得明白,听出了最后一层的意思杨梅不知道,但于婆婆显然是明白了。
“梅儿她大舅娘,你过来这边坐,梅儿她娘这才刚回来,正说准备过去看看你们呢,哎呀,余莲也过来了?挺个肚子大热天的瞧出这一身汗,坐这里来,凉快些。”边说着,老人边让出了自己的椅子,把齐昌兰和余莲往里面阴凉的地方让。
杨梅这才看清,同齐昌兰一回过来的还有余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