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五元钱,四毛胀红了脸,着实推让了一翻,结果还是被留了下来。
他原本是抱着给杨梅帮忙的心思,结果逛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县城,吃了好吃的牛肉米粉,见识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也尝到了杨梅口中美味不可方物的蘑菇。
怎么算,上一趟县城都是他赚到了,可最后还收到五元钱的工钱!
他心里很清楚,梅儿给他钱的意思绝对不是生份了,而是在变着法儿的贴补他。
想想都失败,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不但处处不如妹妹,还沦落到了需要妹妹贴补学费的地步。不过四毛一个人静静的发了会儿呆,整个人的精神便完全不一样了。
梅儿可是说过了,她的蘑菇种植还会继续,甚至将来还要扩大规模,让他们家也跟着一起种!现在接受她的帮忙这并不丢人,他要听她的话,好好的读,考上县一中,考上大学,往后才能好好的帮衬她。
原来四毛还会觉得上大学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现在的他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没可能实现的愿望。
人往往低估自己的潜能,最怕的就是没有目标,当目标明确之后,心无旁骛的为之努力,即使不能达成那也距离最终目标相去不远了。
四毛的人生轨迹在
这一刻发生了转折,使有可能碌碌无为的一辈子在将来发生了翻天覆的地改变。至少杨梅在前世就没有听到过他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老杨家也正在发生着变化,杨珍秀变得斗志昂扬在家里一天都不想多耽搁了。
于婆婆用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一个用手帕包裹住的布包。一层又一层的布被揭开,终于露出里面被码得齐齐整整的钱。她犹豫着抽了一张拾元的出来,想了想,又再抽了一张。
剩下的她又好好的理了理,再小心翼翼的又一次一层一层的用布包好。“珍秀啊,这是家里全部的钱,你都带上吧。穷家富路,要是遇着了什么事儿,也好应应急。”
“不用不用,我也用不了这么多。梅儿不是说房钱已经借了刘姐的吗?往后我做了生意慢慢还给人家就好。”珍秀连连推了回去,这些钱的用处那都是算计过的,开了春家里就要购买种子、农药、还有肥料,哪一样都简省不得。
而且梅儿和四毛的学费,转眼就要交了,家里老人也要留钱应急,这些钱是动用不得的。
“傻姑娘!你没做过生意的也不知道往后能成不能,光有房子、缝纫机就算完啊?你得花钱买针线、布料,总不能人家还没拿到衣裳你就收钱吧!”
于婆婆上回治腿,可算是见过世面的。特别是刘爱英那会儿工作的缝纫社,她都有专门打听过。毕竟家里有缝纫师傅的人,那些做生意的套路她都打听清楚了,与村里综合厂做衣服完全不一样。
杨梅站在旁边笑。缝纫铺怎么开张她当然知道,就算是于婆婆不拿钱出来,她准备等下茬卖了蘑菇全部帮她妈置办齐全。反正乔云现在也不等钱用,她打算理直气壮的先借用一下,大不了以后多补偿他。
现在于婆婆拿钱,她是乐见其成,毕竟这些钱放在于婆婆手里,也不见得就能捂多久。要真是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让她妈带去呢,多进些布料,她正好可以大显身手。
凭着脑子里多出来的几十年记忆,以及对服装流行趋势的了解,经营一间小小的缝纫铺还失败的话,她才真的不用见人了呢。
“妈,奶奶给你钱你就拿着吧,正好多进点布料,咱们趁着过年还有二十来天,说不定就赚回来了呢。到时候再还给奶奶不就好了?”
“就是梅儿说的这个理!多大的人连梅儿都不如,也不知道让你去开铺子是对还是错。”于婆婆三句话不离主题,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她的心里,女儿离了自己就怕没依靠。
“妈你就收着吧,也
省得奶奶担心了。”杨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实在听不得那娘儿俩准备唠叨一夜的架式。
已经商量过了,明天就由杨梅带着杨珍秀上县城,找刘姨看铺子。毕竟杨珍秀没有去过刘爱英的家,而杨老倌又抽不出空。只有有闲、又识路的杨梅是最佳人选。
而且正值寒假,杨梅还可以在那里陪杨珍秀一段时间。
“看看,这时间还真过得快,没说几句呢就到大半夜了。梅儿你快去睡,明日还得早起。”杨梅的呵欠成功的引起了于婆婆的注意,终于把她解放出来了。
那铺子的情况,于婆婆问了不下十遍,说过的话杨梅都能背诵出来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真的困到不行,杨梅还是很乐意陪老人家说说话的。这样有人牵挂的气氛很温馨,也很让人流连。
第二天天色还没有大亮,杨梅就被叫了起来。今天上县城的只有她和杨珍秀,乔云那里蘑菇长得没那么快,割第二茬还得再等一到两天。
多了一个杨珍秀,再搭供销社李师傅的拖拉机就不好意思了,杨老倌起了个大早,把杨珍秀和梅儿准备带到县城去的被子铺盖放在独轮车上,再把穿得圆圆滚滚的杨梅包裹在里面。
冬天的早上怪冷的
,即使没有下雪,那并不强烈的北风吹打在脸上,仍像刀子一样的刮得人皮肤生痛。
杨梅就是这样藏在被子里被杨老倌用独轮车推着向红星镇走去的,杨珍秀用宽大的围巾包裹住头脸,背着她做衣服常用的剪刀尺子这些工具。
临出门的时候乔云和四毛也出来送行,结果被于婆婆一通赶,把人给赶到屋里去了。
两个少年一边走,一边回头冲杨梅叫道,“明天我们就上城里找你去啊!”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杨梅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再回想起前世那些冰冷的冬天,往往都是她一个人独来独往。
说起来,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去回忆前世的点滴,那些曾经以为刻骨铭心永世难忘的苦难,似乎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忘记。
她们已经走出了老远,仍旧可以看到于婆婆顶着花白的头发,迎着风站在外面,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
“爷,回去跟我奶说,过年的时候我跟妈妈就回来了,有我在,我妈肯定没事的。”
“嗯。”杨老倌听了这话,竟出奇的放了心。
一个小孩子保证照顾好自己的妈妈,结果还真有人放心了,这种场面实在有些诡异,可当事人谁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杨梅便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