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应如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淡青色撒花鲛绡纱幔被微风拂开。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她的鼻翼,镂空的雕花窗柩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应如瑶不禁眯了眯眼。
腹部传来的刺痛仿若还在眼前,怎么自己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莫非那不是真正的毒药?亦或者毒性不够,自己没死吗?
“小姐可算是醒了,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的坏毛病可要改改了,日后嫁去夫家少不得要被人说闲话。”门口传来熟悉的打趣声,应如瑶抬眼望去,视线却被眼泪模糊了。“秀姑?”
想必她已经入了阴曹地府吧,竟然能够看见小半年前得了天花去世了的奶娘了……
想来老天是觉得她活着的时候不尽如人意,到了这阴曹地府能让秀姑来陪伴她,到底仁慈。
“小姐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不成?”秀姑见她脸色煞白也收起脸上的打趣,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拍打着应如瑶的背道:“不怕不怕,秀姑在这呢。”
感觉到被久违的温暖包围住,应如瑶更是难过不已,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抱着她便要向她诉说自己这半年来的遭遇。
和母亲比起来,秀姑才更像是她的娘亲,从小到大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因此那些糟践事她不同母亲言说,遇见秀姑却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憋不住了。
只是应如瑶还未曾开口,便被来人嬉笑着打断了。“小姐可莫要哭鼻子了,准姑爷如今正在前厅,夫人遣奴婢来问问小姐要不要去瞧瞧呢!”
“你个小浪蹄子,竟学着打趣主子来了,不过是定了亲,还没到叫姑爷的时候,还不快去给小姐打盆水来净脸!”
秀姑啐了她一口,眉眼间却是带着笑的,转过头来看着应如瑶道:“小姐,你可要前去看看世子爷?”
却见应如瑶楞楞地看着笑的正开心的蔓儿,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对,这里不是什么阴曹地府,否则蔓儿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她分明是对自己有怨恨的,怎么会给自己下了毒之后仍旧像个没事人一般在自己面前说笑?
方才是她一时没有回过神,细细想来,秀姑和蔓儿方才说的话却和她刚与六安王世子司马子益订下亲事那会子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蔓儿那模样,也才刚及笄的样子,莫非……
应如瑶有些慌乱地跳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绾着双平髻,初初长开的清秀的五官中还带着几许青涩的自己,应如瑶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失声叫出来。
自己这模样分明就是尚未及笄,可是她不是在出嫁前夜被蔓儿下毒身亡了吗?
难道是梦吗?应如瑶伸手捏了一把脸,却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也越来越迷茫,不是梦……
秀姑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着呵斥道:“小姐想要见世子爷也得穿好鞋袜再行梳妆打扮,虽然已经入了夏,毕竟乍暖还寒,光着脚满地跑少不得又要伤了风寒去。”
说着便蹲下来细心地帮应如瑶穿好鞋袜,看着秀姑温柔的眉眼,应如瑶却晃了晃神。
应如瑶自幼便聪慧过人,此时细想一番便知,自己是回到了两年前。
彼时她才刚同司马子益订了亲,秀姑尚未得了天花,蔓儿也尚未同那林虎订亲,与自己离了心,而娘亲更是还没有被柳姨娘残害至死!
看着镜中的自己,应如瑶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来,眼神却愈发地坚定了。
既老天爷厚爱让她重活一世,她定不会重蹈覆辙,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娘亲像前世一般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让欺她害她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嘻,小姐平日里不是对这等事最不感兴趣的吗?”蔓儿端着盆水来,见着应如瑶对着镜子发呆,还以为她是在想即将见面的司马子益,笑着打趣道。
淡淡地扫了一眼蔓儿,应如瑶想到前世自己临死前看到的那张因怨恨而扭曲了的脸,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她这一世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可她对蔓儿的感情越深,对于她的背叛便越是介怀。
她把蔓儿当姐妹一样看待,从小到大蔓儿的吃穿用度比公侯家一般的庶女都要好,她平日里更是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可是她却为了一个忘恩负义,差点酿成大错的奴仆,不理解她,反倒为了她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而怪罪她,谋害她。
见应如瑶望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凉薄,蔓儿不由得抖了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不就是打趣了您一番嘛,竟然如此便生气了?”
听到蔓儿的控诉,应如瑶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嘴淡笑一声:“没什么,去向母亲禀报一下吧,今日我就不去见世子爷了,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应如瑶本就是恬淡温和的性子,她不去见司马子益,蔓儿一点也不奇怪,应了一声后便退了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往回看了一眼,见应如瑶没有看她,这才失望的转身向前厅走去。
秀姑走到她的身后,替她轻轻地梳理着长发,“小姐对蔓儿丫头太过放纵了些,这性子委实娇贵了。”
应如瑶扯了扯嘴角,前世秀姑也总这样说,她却从没放在心上,把蔓儿当妹妹一般疼爱,因而让她愈发只为自己着想,才会有被收买的一幕。
“秀姑说的是,说来妹妹们都有两个大丫鬟,我却只蔓儿一个,今日倒不如再抬个大丫鬟,日后照顾我的寝食吧。”
应如瑶肯再收丫鬟,秀姑自然高兴,她早前便觉得蔓儿太娇气了,再收个老实的来照顾她也是极好的。
她没有忽视掉应如瑶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非但没有多想,心中倒欣慰不已,只觉自己守了这么久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些,有了云阳侯府嫡女的风范。
“哎,那奴婢这就去把院里几个好的丫头叫过来给小姐看看。”
应如瑶点了点头,起身去拿衣服穿,看着自己的衣柜倒苦笑了起来。
也无怪爹爹平素不怎么喜欢她,虽是嫡出的小姐却比她那庶妹懦弱胆怯许多,平日里穿的衣服不是月白便是淡蓝,加上她那寡淡的容貌,和应如珍比起来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想来,自己那时真是傻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