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秋早晨从宫女苑出来的时候,便发觉今日宫女苑格外空旷冷清了许多,大部分宫女都借着这个机会出宫或者是祭奠家人去了。
教引嬷嬷还特地给宋知秋送来了香蜡纸烛,关照她让她可以去荷花池畔祭奠亡故之人。
毕竟这宫中大部分的宫人若是要寻个僻静之处寄托哀思,这皇城南的荷花池,安宁又寂静,是个最好的去处。
宋知秋看着手中的纸烛哭笑不得,就连她自己都算得上是半个死人,又该拿这东西去祭奠何人呢?
她还有任何人可以祭奠的吗?
宋知秋挑起眉头微微一笑,淡漠的眉眼之间第一次有了波澜。
不过教引嬷嬷的一番好心不能辜负,宋知秋还是拿着香蜡纸烛出了门。
一路百无聊赖,虽然陆陆续续有不少的人也一同去那荷花池畔祭奠亡人,可个个都是面孔生的,也插不上几句话。
宋知秋把那叠好的纸船放好香烛让它顺着水流漂开去,整个人也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祭奠和告别,如今的自己展开新的生活,从此也该有一片新的天地。
待到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肩膀忽然冷不丁的被人一拍,宋知秋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袭和她一模一样粉色宫装的女子站在身后。
乍一眼看过去有几分眼熟,可宋知秋向来对于无关之人漠不关心,一时之间并未认出眼前女子是谁。
倒是眼前女子笑嘻嘻的冲她说道:“刚刚我就在观察看看是不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你是?”宋知秋眉头一皱,试探着问道。
“我是婷儿啊,和你一起在尚食局后厨共事的婷儿啊!”那女子见得宋知秋没有认出来,颇有些不满的说道:“即使我们俩没说过几句话,你也不至于对我毫无印象吧宋知秋?”
婷儿?宋知秋蹙了蹙眉,似乎记忆之中尚食局后厨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这人她从没说过一句话,长相也只模模糊糊的记得个大概,委实算不得认识。
没有想到在此处遇见,对方如此热情,她倒也不好故作高冷,当下也只有微微一笑,略表歉意的说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眼神不好,一时没有认出来罢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婷儿冷哼了一声,随后才说道:“你来这荷花池也是祭奠亲人的吗?”
宋知秋愣了一下,含糊蒙混了过去:“算是吧。”
“哎,我也是,我家不在京都,只有这一天时间也不能出宫,不能见家人,也只能来这个地方哭一哭,抒发一下心头的情绪,我们这生活在宫里最底层的人,也是最可怜的。”
婷儿说着揉了揉眼眶,俨然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宋知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却没有几分怜悯的情绪,相反觉得她在一个不甚相熟之人的面前便露出此情此状,颇有些惺惺作态的模样,当下心头对于她的好感便消磨了几分。
只是刚刚说上几句话,宋知秋也不便表露什么,只能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既是入了宫做了宫女,就要有这吃苦受罪的心理准备,横竖是下人,当然享受不得无上的风光,若是怕吃苦,也大可不必留在宫中,你我委实也不必感到委屈。”
似乎是没有想到宋知秋会如此回答,不仅没有和她产生丝毫共鸣,反而是生出无限尴尬。
婷儿神色一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宋知秋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有一抹恨意划过,随后却破涕为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能在宫中认识你,也算是我的运气,我早已把你当做家人看待了。”婷儿笑着上前,故作亲睐的拉住了宋知秋的手,热情的说道。
这番话可谓是叫宋知秋始料未及,她们才不过初初说了几句话,曾几何时在后厨的时候也最多不过打个照面,连话都未曾聊上一句,如何就能算作是家人了?
这婷儿心中所想,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她并不打算和此类人深交,只是眼下碍于情面,倒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推开她的手。
“既然你也已经放了纸船,不如我们就一道回去吧,这城南一带杳无人烟,我一个人走还阴森森的有些害怕,不如就一起走,如何?”
婷儿挽着宋知秋的手臂,索性大方的提议,她俨然是已经把宋知秋当做自己人了。
宋知秋咳嗽一声,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反驳,横竖只是一同走一段路而已,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最后也就应允了下来。
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宋知秋觉察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她来荷花池之前经过三段路,两条长廊,可如今回去的时候竟被婷儿带上了一条偏僻小径,甚至前路通往何处,她都一无所知。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记得回尚食局的路不是这一条吧?”宋知秋跟在婷儿的身侧,不动声色的说道。
婷儿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只是回头勉强一笑,道:“没错,这是条捷径,我次次都是走这儿的,今天我还要先去取一个东西,就劳烦你同我一起去了。”
宋知秋听得这话,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头已经觉得古怪起来。
这婷儿说话前后矛盾,眼中犹豫慌张,怕不是要她陪着去取一样东西那么简单。
联想起婷儿今日主动搭话的热情主动,一切都显得格外突兀起来。
她自认为并非那种招人喜欢的性子,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尤其是如今,她的性子格外要冷淡一些,就连青儿也是相处几日之后才慢慢熟络起来,这个婷儿上来便和她攀关系,套近乎,原本她不曾细想,如今想来却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她现在这么个处境,本也就敏感无比。
这个时候,不得不小心一些。
婷儿倒是没有注意到宋知秋的脸色变换,她只拉着宋知秋一路穿过小径,过了那小径前头便是一所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