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娘在婢女的扶持下,靠坐了起来,也是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你怎么回来了……不过也是该回来了……”
母女二人对着哭了一阵,才好不容易止住。
“阿娘,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怎么瘦得如此厉害,还有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云娘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笑着道:“阿娘很好,郡主待阿娘很是关心,见我病了,便将我挪来这里精心调养……阿娘这病……其实没什么的,大夫说好生调养便好了。”
是吗?
看着一旁垂首站着的几名婢女,十娘将这个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似乎看出了女儿的犹豫,韩云娘握着十娘的手,道:“你不用担心阿娘,阿娘在这里很好,只要你好好的,阿娘便放心了。”
母女之间又絮语了一番,便有婢女上前说韩云娘如今不能劳累费神,大夫交代要多多休息。十娘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韩云娘笑着目送女儿离去。
九娘和十娘离开崇月阁,回去的路上两人非常沉默。
如今这幅情形,是个人便能看出里头的端倪,养病是假的,精心侍候也是假的,这些都是做给萧杭看的,顺便将十娘的软肋捏在手里,日后对她予取予求。
“九姐,我阿娘以前虽然瘦弱,但身体却是很好的。”
一直到了翠云阁,沉默良久的十娘才如此说道。这句话是一字一句蹦出来的,她紧紧的握住双拳,哪怕指甲刺破了掌心都不自觉。
“我知晓。”九娘的声音中有着轻叹。
她虽不明了上辈子情形如何,但大抵不过如此。
事情绕了一个弯,似乎再度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辈子朝霞郡主不也是捏着韩云娘让萧玉与自己作对的?难道这辈子,旧事还会重演?在两人有了近三年的情义之后,不得不为彼此的在乎,而重新变成敌对的姿态?
九娘深深的看了十娘一眼,可惜十娘只顾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
关于府中对自己等人是如何安排,萧九娘并不知晓。
不过朝霞郡主那边招数,已经络绎不绝展开了。这两日翠云阁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小囡。
每日小囡都会来翠云阁一趟,求见九娘,只可惜九娘并未见她。
从兰陵归来,面对的便是这一出又一出,可能是在兰陵的悠闲日子过久了,九娘心中产生了一种厌恶感。也可能是这辈子的情形毕竟与上辈子不一样,她突然竟讨厌这种敷衍起来。
她不想去敷衍,也懒得去做戏。不见就是不见,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随着一日日小囡屡屡到翠云阁来,却总是含着泪而返,渐渐府里开始流言四起。
上下俱是议论纷纷,说九娘子丝毫没有姐妹情义,不过是自己亲妹妹身份低贱,不过是自己有个县主的爵位,便对其视如敝屣。相反,一直给人感觉刁蛮任性的六娘子有一副赤子之心,将小囡日日带在身边,视如姐妹。甚至连朝霞郡主都得到了一些赞誉,说郡主仁慈,只可惜有的人不领情。
府中许多人都听到了这些流言,只可惜忌讳莫深,不做表态。
不久,这流言便传到了萧杭耳里。
萧杭本是不信,一日见到从翠云阁无功而返的小囡。小囡惊慌万分,本是想做遮掩,却是被身旁婢女说漏了嘴,引起萧杭滔天怒火。
萧杭当即便来到了翠云阁,质问九娘。
九娘并不讶异这种情形,早在流言传起来之前,她便有这种预感。
所谓的后宅阴私大多如此,做戏、误导、推波助澜,然后自会有人跳出来。而这跳出来的人,才是最关键的。
可九娘不在乎,她不在乎什么父女之情,她对所谓的父亲也没有期许。她无父无母,没有亲人,这府里所谓的长辈亲人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个路人的存在。既然如此,这种手段又怎能伤她?
所谓的伤害,不过是伤心伤身,她天性凉薄,所以萧杭误解不误解,她并不在乎。而伤身,不过是借着所谓的‘犯错’当借口,惩治于她。她身为萧家的萧九娘,又是圣上钦封的懿荣县主,她就等着看是否有人敢惩治于她,亦或者是否有人会坐视自己被惩治。
就仿佛她之前对萧十娘说的那般,只要你自身所含的价值够大,分量够重,旁人就会忌惮,就会权衡。
对于萧杭的质问,九娘选择了实话实说。
不想见,就是这么一句话。
九娘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说,但在萧杭的眼里就是死不悔改了。
对于这个女儿,萧杭十分陌生,可以说九娘长到这么大,父女两人之间所说的话语屈指可数。
怒视着眼前这双平静的眼睛,萧杭心中的恼怒不知怎么就僵住了,仍旧存在,却是不知该如何持续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匆匆而来,却是安荣院里安国公夫人身旁的婢女,说是老夫人请五郎君过去说话。
一场父女之间的对持就这样被打断,萧杭面容僵硬的丢下一句让九娘好好反省,便随那婢女离去了。
而令翠云阁众婢女惊疑的是,被训斥的九娘子并没有丝毫伤心难过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的笑意。
所以说她这个圣上钦封的懿荣县主还是挺值钱的嘛,只要萧家舍不得放弃她这个懿荣县主,便不会让‘忤逆’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只要是一点不好的风声传出去,便会有污她的名声。
一个名声有污之人,又怎么对得起她的身价。
也许这背后还有楚王的在里头的作用,不知怎么,九娘竟有这种强烈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