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好朋友,这种事哪有“官了”的道理?除非双方都不要脸了。
谈判的结果是:金鳖归大江鱼,睡觉的事就当没有发生。
罗三懊恼地骂了一句:“偌大一只金鳖,才拾了半毛逼,你这算鸟个朋友。”
大江鱼得了鳖,腆着个脸说:“就是个鸟朋友嘛,谁让你的鸟动作那么慢的?还敢怨别人,哼!”
罗三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上了岸。
一阵江风吹过,他“哇——哇——”吐了两口,脑子清醒些了,才开始后悔,明白自己刚才做了票折本生意。
他想,大江鱼老婆那腿间的物事,又不是金子做的……即便是金子做的,用用也不会少下去。哪怕用用会少下去,也不用那么贵啊——整整一只金鳖!一只金鳖,才弄了半毛,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罗三面子还搁哪里去?如果用那金鳖去换成叮当响的银元,再用银元去睡女人,那可以睡多少女人哦!
人才两失的罗三,本来是瘪三一样离了渔船,回他那个骡房去的,这会心疼加上气恼,又兼酒多了冲动,掉回头就去议论。
罗三回到江边时,大江鱼正在起锚。
这架势,不是要跑路么?
“好你艘贼船,快给我站牢!”仗着酒劲,罗三笨骡一般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本来,两个男人,打一场也就算了,偏偏那婆娘见后,也来帮忙。
她却不是帮罗三,而是一个劲儿地用手抓罗三的裤裆,把个罗三气得七窍生烟。
他想,你这骚娘们,刚才摸我的蛋,宝贝得不行;现在掏我的裆,却辣手摧花一般,天底下哪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侬也不想想,侬个只破船,我骡爷才撑了半回,竟要折送我一只金鳖!现在又与老公合伙欺侮我,想断我的命根子!……对啦,看看她这副狠劲,哪里会真正喜欢我的?莫不是她刚才勾引我,本就是为了图这只金鳖?要不怎么变脸比变天还要快?还有,大江鱼怎么睡了又会起来,并且说去就去,说回就回?哈呀,这八成是一个设好了圈套,存心让我钻啊!
罗三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陷害与讹诈了,心里那个气啊,心想,好,你们这对见财忘义的狗夫妻,原来我们多年的交情,还比不上一只金鳖!今日我倒要教训你们怎么做人!
他看看脚下摇晃,心想在这船上,我哪敌得过你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船家夫妻?再互撕下去,岂不要被你们整死在这大江里?
你们水性好,所以才有“大江鱼”这个绰号,何况那贼女人还死盯着自己的卵子下手呢。
对了,你不仁我不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别怪我骡爷翻脸不认人啦。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随身携带的割牛肉的尖刀,对着两人就是一顿乱捅。一边捅,一边嘴里还直骂:“狗夫妻,贼夫妻,教你们爱财如命!教你们贪财忘义!”
这尖刀锋快,普通人有几刀好挨的?等到罗三发过疯,手酸了再歇,看看对面夫妻两个,早歪在船舱里,哪里还有半丝响动?
罗三这下傻眼了:自己也没想捅死他们啊,只想教训教训……再说,也没怎么捅啊?……算了,就算捅了,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也不算什么……嗨呀,不对不对,两条人命,我哪还得起啊!我罗三这下可算完了……黑暗中,罗三仓皇离开现场。
他本想连夜离开鱼桥埠,但一想,这一走,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事已至此,再看看吧,真找上他,也跑不掉;如果没有怀疑到他,他再走,反而安心。
这一想,他就在骡房呆了下来,借着酒劲,呼呼大睡到天亮。
经过的人都能听到骡房里鼾声如雷。有的就说,嗨,这骡爷好大的劲,连睡觉都这么威风。
第二天,东家和匠人们在谈论昨夜的凶杀案,迟迟起床的罗三却照样若无其事地运货、卸货,不时还插上几句嘴。要不是秦时月凭碗底的骡肉和船板上的一片穿山甲鳞片怀疑到罗三,别人还真想不到,凶手会是这个运石料的外乡人。
秦时月再问他金鳖的来历,罗三也一一供述。
他说是一次上山时,在山涧里磨钩刀时发现的。
一开始还以为是块石头,磨着磨着上面的亮光出来了,仔细看,才发现是只鳖的形状,于是拿回家研究,才发觉自己捡了一件宝。
后来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道古时那山上有一座台基庙,后来塌掉了,村民们叫它“佛田鸡”,并且一直有个“十八只金鳖”的传说。
秦时月听了,想,既是“田鸡”,又怎么是“鳖”呢?这里面恐怕还有套头。
这只金鳖可不是寻常物,掂掂份量足有三四两重,上面还有一个繁体的“台”字,不是物又是什么?
既是物,应当前去考察一下,兴许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来呢。再说那是甑山,他早就想去,正好一作两便。于是心内作数,打算找个时间上佛田鸡去探一探。
事后,金不换让保长安排团丁和乡公所的人,将罗三押上,一起跟着秦时月去县政府交差。
旧檀有《江湖即景》诗记曰:
艺高人胆大,
仗剑走天涯。
一路尽欢笑,
江湖即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