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昱国宫果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都水令白氏一族获罪,道是“欺君罔上,藐视王威”,判处都水令斩首示众,白氏全族流放为奴。
其中便有白以轩。
长街上,白府上下,手戴枷锁、脚戴镣铐,被官兵们强押着游街示众。
白以轩身穿囚衣,拖着沉重的脚铐一步一步向前迈,似有千斤重。
他满脸伤痕,垂着头颅,不敢看周遭众人,只闻耳边尽是唏嘘议论,叫他更是抬不起头。
与此同时,云烟与陆知砚正在长街上闲逛,他们见长街上的人往两边退让,后有官兵士卒持剑分两道而肃立,将长街中央空了出来,不知是何缘故,便藏在人群中,不住张望。
“白以轩?”
只瞧一队人马押送着囚犯慢慢走到面前,云烟一眼就看到白以轩也在其中。
他从前白净的脸上污秽不堪,身上的素色囚服也染上血痕,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方今佝偻着脊背,好像霎时老了三四十岁。
云烟不知是什么情况,目光不明地盯着白以轩,直至他感受到视线,也抬眼过来。
白以轩晦暗无光的眼神在见到云烟那刻睁大些许,可他记起自己现在的不堪样子,才有了情绪的双眸又黯淡下来。
“白以轩……”云烟一时想冲进人群,却被陆知砚拦下。
她看着陆知砚面色平淡,无甚波澜,便正色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砚点头称是,于是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个清楚。
云烟听后,不禁蹙眉:“你为何没有告诉我?”
陆知砚挑眉,垂眼看向她:“你不是从不在意他的吗?怎么,这么想知道?他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云烟一时语塞,她瞪了陆知砚一眼:“平常芝麻大点的事都跟我说,这么大的事,倒避讳着了。”
陆知砚对她宠溺一笑,刚想伸手揉揉云烟的头,却被一声叫喊打断:“别碰她!”
白以轩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陆知砚。
他在人群中惹出不小动静,为首的官兵退到后面,押解着他走到了前方。
“陆知砚,你是不是不姓陆!”白以轩眼中尽是嘲弄,“你姓陆,是因为你母亲姓陆,而你其实……”
还没说完,那官兵便撕下一角衣衫,将白以轩的嘴堵了个严实。
“大胆罪犯,还敢胡言乱语!”
白以轩眼睛快要喷出火,怒气化作鬓间青筋,攀爬在他狰狞面容上。
“他刚才……说什么?”
云烟被那声吼叫和这一句话唬得乱了方寸,她疑惑地看向陆知砚,企图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陆知砚面色平静,并未直视云烟眼眸,而是神色不明地看着远处的白以轩,淡淡道:“他家破人亡,怕是得了失心疯。”
是这样吗?
云烟心有疑虑,却没问出口,只是默默藏在心里,不作追究。
彼时的撷春苑,媚香阁里,白桃正在整理衣物。
她年至十五,又是没了初夜的,红玉自然不多怜惜,虽有许漱川护着,但红玉还是让白桃时时去迎宾堂献曲卖艺,白桃也不拒绝,看这每日进出迎宾堂的架势,倒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
许漱川不知何时进了媚香阁,悄无声息地来到白桃身后。
他背着光,拢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白桃的视线,白桃这才发觉背后有人,慌张转了头。
“是你?”
自那日白桃拒绝他后,许漱川久没有来过,白桃以为他终于死心,不再来纠缠自己,心底竟如空了一般,失落落得像是没了魂魄。
她知道,自己是爱上许漱川了,如此,她便更不能自私得为了一己私欲,毁了许漱川的前途。
所以,白桃期望许漱川不要来,又盼着他能来。
可现在,许漱川笑着站在她面前,白桃的思念终于占据上风:他终于来了。
许漱川看出她眼中的情谊,笑意更甚,他道:“是我。”
白桃反倒不好意思,扭过头继续折起衣衫:“你来做什么?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许漱川绕过她,坐在白桃身边的椅子上,认真望着她:“小桃,我要走了。”
走了?白桃内心一紧,随后想起许漱川曾经对她说的话。
他答应过自己,等他平叛旧襄余孽后,就要带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