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自立抢了地上的匣枪,对天“啪”地开了一枪,然后飞一样往村口而去。
余下的人显然已被这陌生汉子的功夫与气势吓破了胆,这会见他有枪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于是连滚带爬就跑,跑得屁滚尿流,只恨爹妈没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他们一边跑,一边在叫:“队长死啦!”“保长被人打死啦!”
心想,莫非刚才那个三角眼瘦子,就是乡人口中为害一方的娄二虎不成?
这样倒好,再也不会有人去迫害缸哥母子了,这地方上也少了一害。
只是自己怎么办?看来这浮云岭上也无法待了。
死了地头蛇,县里肯定会逐村进行追查,恐怕连浮云岭都不会放过。
他想到来时有“睏着”送他,所以还是留下了痕迹,加上燕落村等附近几个小村也有人认识他,所以还是离开为好。
由于情况紧急,他也没在燕落村过渡,而是提前在上游一处水浅流窄之处过了壶溪,然后走山径攀上甑山,钻山过岭回到浮云岭。
到家后,他拎了张小板凳,闷声不响地坐在石壁下,对着对面的青山发呆。
余山妹见了,马上用毛竹罐制成的杯子泡了杯茶,递在他手里,一边温柔地伏在他膝头,轻轻地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燕自立将茶杯放在草地上,一手揽过她肩膀,轻轻地说:“吵什么架,杀人了。杀了好几个。”
余山妹一听,神情一凛,之后温柔地将手心放在男人胸口,脸贴着他脸,柔声说:“我的男人,从来不杀无辜之人。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燕自立紧紧抱住女人,许久都没有开口。
他觉得,有了这样的女人,再苦再累,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苦,也是甜的。
累,也是快乐的。
后来,男人把经过说了,并检讨说今天还是太冲动了一些,没能忍住,害得女人又要流离失所,过不了安生日子。
女人说,我们不安生了,有人却能安生了。
男人说,郦姑妹妹,你有一颗多么善良的心啊。真是对不起,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女人深情地看着男人,说,田宝哥,我愿意,我愿意。
我也愿意。为了你,去面对一切困难,去杀敌,去踏遍千山。男人说。
女人坐在草地上,将上身紧紧依偎在男人怀里。
男人拥住她,用手细细地抚摸,从长长的眉毛到挺秀的鼻梁,再到红红的唇,像是在抚摸一件光滑细腻的瓷器,像是生怕不小心会掉在地上摔碎了一样。
四周青山逶迤,白云悠悠。林子里的鸟,一声一声地传来,像是在挽留,又似在送行。
他们又要起程了,所以无须再隐姓埋名。但这里是他们避世过的地方啊,如此静谧祥和,如此生死相依,怎能不让人留恋?
两个人从板凳上起身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商议着去处。
临走,燕自立在腰间插上了“二十响”,还带上了一些子弹,将余下的子弹埋进附近的石缝。
他开始认识到枪的重要性。在豺狼遍地的时代,双拳难敌四手,再不能单纯地依靠拳头了。
他在居住的石洞口放了几棵大大的枯树,又堆了几捆楼板高的柴禾。
外人到此,多半会认为这里只是一处樵夫装担、歇担的地方,绝不会怀疑到树和柴的背后,还另有玄机。
两人也没有顺着壶溪走,而是翻越野牛岭,一路往西的青草、桐江方向而去。
旧檀有《壮士》诗相赞:
浮云岭上更名姓,
利禄功名无所求。
待到匹夫冲冠怒,
恰如猛虎出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