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香穗脑袋里小小地嗡了一下——她来那个了。
初潮就这么不期而至,恰恰在这个时候,真是够让她着急无奈的。
因为有个姐姐,加上到了十五岁,年纪相仿的女孩们也会悄悄地交流这个事情,陆香穗对眼下自己这状况还是清楚的,起码不至于出那种“我怎么流血了,是不是要死了”之类的笑话。
陆香穗悄悄知道,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们,有的早有的晚,已经有不少同学来了的。大概是因为发育晚,她一直都还没有。从小姑娘们的口中,知道这是个很讨厌的事情,陆香穗因此便希望越晚越好了。可是——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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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办?
陆香穗感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她坐在那儿动也不敢太动,不着痕迹地抬头看看,还好,大家都在埋头考试,两个监考老师都是男的,一个靠在门口,微闭着眼,一个站在讲台上,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这个考场集中了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自然不需要太管,并且关系到各人的成绩排名,谁也不会帮别人作弊的。当然,也就没人注意到考场角落一个小女生的惴惴不安。
还好,没人注意她。衣裳都弄脏了,凳子也弄脏了,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可陆香穗却没法子安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脑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试卷上,意料之外的状况,眼下她什么法子也没有,不管怎样,总得先把试考完吧?物理她一直学得挺好,不能考砸了。
陆香穗就在这种担忧和不安中考完了这场试,老师收完试卷,其他学生都纷纷往外跑,外面的雨还在下,似乎还越下越大了,一早来考试的同学们几乎都没带雨具,便挤在走廊里叽叽喳喳地高声讨论试题,也有人勇敢地冲进雨地里跑走了,光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下午还要考英语和地理呢。
“陆香穗,考得怎么样?”同考场的本班同学过来跟她打招呼。
陆香穗说:“不知道。”
“题目你都会做吗?”
“都做了,不知道对不对。”
“那肯定考得不差——走啊?还坐着干什么?”
“你先走吧,我收拾具盒。”
教室里很快就剩下陆香穗一个学生,坐在那儿纹丝不敢动。她此刻就盼着这雨能赶紧停,让外面的同学都离开了,她也好出去——可是,出去又怎么办?校园里到处都是人,她考了这么长时间的试,裤子肯定脏的很明显了,她怎么出去?怎么敢堂而皇之去食堂打水吃饭?
陆香穗望着外面阴沉沉的雨幕,真想哭。
“香穗,考得怎么样?”
陆香穗一抬头,看见陆红雪进来了。这次期末考,陆红雪没在第一考场,她在二考场的第2号。算起来也只跟陆香穗差了两个名次,可隔在两个考场呢,大家无形中就觉得,第一考场里都是尖子生,不管差了几个名次,第二考场肯定就差一截了。陆香穗熟悉红雪那毛病,只要是比她考得差了,心气儿就不顺,心情就不爽,她心情不爽,就看陆香穗碍眼。
“香穗,你考得怎么样?我在门口躲雨呢,怎么看见你一个人坐这儿发愣?没考好吗?坐这儿一幅死人脸,没考好也不能这样啊。”
陆红雪就算对谁有意见,说起话来却还是笑盈盈的,可就算满脸热情的笑容,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也照样尖酸刻薄。
“外面下雨呢,出去能怎么着?”陆香穗心不在焉地说,“我就在这儿坐着歇歇。”
“走吧,人都走光了,回来再歇。你今天带饭还是吃食堂?”
“带饭了。”陆香穗说,她平时都是带煎饼来,然后去食堂打开水解决午饭。“红雪,你先走吧。”
“哎,哗哗的雨,我也不想出去,跑到食堂该湿透了。”陆红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邻边的座位坐了下来。陆香穗一看,便知道她大概又要吐象牙了。
果然,陆红雪开腔了。
“哎,你一考场30号,也就比我高两个名次嘛,到底不一样啊,第一考场呢,真厉害。我就是上次英语没考好,比你低了一点儿,要不是英语,我肯定不能考得比你低。我不喜欢英语。我就不明白了,中国人学什么英语呀,有什么用?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不学a,照当接班人。”
陆红雪说着笑嘻嘻地靠近她:“哎,香穗,这首诗你听说过没?”
“听说过,老师讲过的。”陆香穗说,“听老师说写的人是个女生,被批评就跳了水,淹死了。”
.革期间的事情,后来老师拿这件事来教育学生。陆红雪提起来,陆香穗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陆红雪一下子翻脸了。
“陆香穗,你什么意思你?”
“我怎么啦?”陆香穗茫然,她还在烦恼自己的“困境”呢,怎么突然之间陆红雪就生气翻脸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什么意思?你咒人啊?不就是比我多考了几分吗,行,我知道你英语好,老师也偏心你,你脑子好,你有本事,那又怎么样?你能学好英语,有本事你别在中国,有本事你当英国鬼子去呀?”
“红雪,我说什么了?是你先提起来的。”陆香穗无语,这说学英语罢了,到她嘴里怎么说的像民族仇恨、国际争端似的?还真能扯!
“我提的你也不能咒人啊,学不好英语就得跳水?那你呢?你都有男人了,你妈把你卖给那男人了,你怎么还有脸来上学?我要是你,我早去跳水死了算了,你还有脸活着?”
“陆红雪!”陆香穗一张小脸也变了色,她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指着门口说道:“你滚出去,我不想理你!”
“呦呵,这教室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你才滚呢,牛的你不轻!”
“滚出去!”门口一声暴怒的喝斥。陆香穗一抬头,便看见许清明满脸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穿了件黑色的雨衣,长到脚脖子,加上他本来身材就高大,背对着门口像个黑铁塔似的,额前的几绺头发淋湿了,带着水光。
许清明几步跨到陆香穗跟前,居高临下盯着陆红雪,目光里带着某种吓人的阴鸷。他一抬手,指着陆红雪喝斥:
“你叫陆红雪?一个年轻姑娘家,恶毒刻薄,满嘴喷粪,一点教养也没有,你自己不觉得让人厌恶?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欺负香穗,我不管你女的男的,我抽烂你的嘴!”
“你……你……你骂谁呢?”陆红雪突然被个高大男人这么一喝斥,吓了一跳,随即涨红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