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慕坤用带着鼻音的语调问道:“你是谁?”
男人不答。
这条小溪是桃花镇的景观湖西凉湖的分支,由于地处偏僻,连镇上的人都不怎么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在。
慕坤一想到自己刚才哭得那副惨样都被一个陌生人给看去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站起来道,看了眼比自己高了有两个头的男人,或者说是少年更贴切,哑着嗓子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少年依旧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慕坤小小年纪,对陌生人还是有些发憷的,对方不理他,他也就不想再呆下去了。反正这条小溪很长,他过会儿走到上游,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再好好大哭一顿好了。
慕坤转身往前走。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抵达了小溪的上游。
慕坤觉得自己刚才被打断的情绪也酝酿的差不多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第二次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叫了两声“妈妈”。
只是哭到一半,就被一个清亮的男声给打断了。
“你在哭些什么?”
慕坤眯开自己已经逐渐向核桃靠近的双眼,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是刚才的那个少年。
他居然跟过来了?他为什么跟过来?
两次发泄都被打断,慕坤心底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但他习惯性先将自己的情绪抛在脑后,于是说出来的话就成了:“吵到你了吗?那我再换个地方。”
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少年叫住了他,“你没吵到我,你在哭些什么?”
慕坤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甚至还有点呆,一听到有人关心(?)自己,连戒备都全部放下了,立马将自己刚才的遭遇竹筒倒豆子般地吐了出来,越说越伤心,又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少年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哭,眉头微微皱起。
待慕坤哭够了,他有些战战兢兢地看向少年。
听自己大哭了三次,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不耐烦。别人他不知道,但像刘云荷这种性子的,肯定会把自己狠狠骂一顿,然后再关在门外。所以除了刘士莲去世的那几天,慕坤从来没敢在她面前掉过眼泪。
但少年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语气淡然:“你妈妈去世了。”是肯定句。
慕坤一愣,讷讷地点头。
“我妈妈也去世了,半个月前。”
“……那你爸爸呢?”
少年讥嘲一笑:“他?和死了差不多。”
……那到底是死没死啊?
慕坤这个问题在脑袋里盘旋了几下,还是咽回了肚子里,“那、那你节哀。”这句话,还是他从刘云荷嘴里学来的。
“嗯,有那种父亲,确实应该节哀。”少年抬头,看向太阳,被刺得眯起了眼。
慕坤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少年却突然低头,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慕坤条件反射地回答:“我叫慕坤,今年八岁了。”
说完,他才后悔地捂住嘴巴,他不该告诉陌生人这些的。
少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笑了一声,道:“放心好了,我不是坏人。”
慕坤还是捂着嘴巴,没有一个坏人会说自己的坏人的。
少年也不计较,说道:“问你一个问题,当你恨一个人的时候,是选择强大自己去向他报复,还是选择忘记他,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活得开开心心?”
慕坤眨眨眼,不明白他的用意。
少年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苦笑:“我真是疯了,居然对一个小孩子问这种问题。慕坤……是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我妈妈说过,”慕坤突然出声了,“能够事事如意的是神不是人,我们只要力所能及就好。”
少年的耳朵微微一动,听他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我会选第二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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