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 三月阳光灿烂,李景珑出得酒肆来,众人分了两队, 莫日根、陆许与裘永思、阿泰依旧往昭陵去,李景珑则与鸿俊、阿史那琼前往乾陵,说毕更叫过阿泰,低声吩咐一番。
裘永思刚回长安还未喘息片刻便执意要跟着,李景珑便不勉强, 说道:“大伙儿辛苦些,事儿完了以后好好玩一场。”
“你还欠大伙儿一场啊。”裘永思扔给李景珑一件东西,李景珑抬手接了, 说:“忘不了,出发!”
于是众人如同踏青般, 纷纷上马, 各出长安城去。
鸿俊本以为李景珑会与自己单独行动, 没想到却带上了阿史那琼, 自己尚是首次与阿史那琼一起出任务,不由得对他充满好奇心。
先前两人唯一一次联手,乃是对付跑得飞快的陆许,回来后阿史那琼似乎受到了阿泰的警告, 便不常来招惹鸿俊。这时他对阿史那琼则充满了好奇, 而李景珑在外人面前, 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乾陵位于长安正北面梁山, 距离皇城甚近, 此处与昭陵不同,自中宗李显以后,李隆基对武曌憎恶明显,只派了五十人在此处卫陵。昨夜闹鬼死了一半,顿时所有人惊惶不已,只想尽快逃回长安。奈何六军下了死命令,谁敢逃就砍谁的脑袋,饶是如此,乾陵入口千步内仍无人敢靠近。
守陵卫原归六军统管,久而久之,渐成独立编制,既不打仗也不随天子出行,便转到礼部,唯每年天子带领百官祭祀时方装模作样地忙个几回,这年头连当兵都不一定出外打仗,谁能想到守个陵能把小命也给送掉?
李景珑抵达时,众陵卫已是一副大难临头、瑟瑟发抖的模样,既不让跑,又不敢靠近,陵墓前校场上躺着二十五具以白布蒙着的尸体,一名大理寺丞与案员正看着。
“驱魔司的人来了!”
“李景珑!是李景珑!”
陵卫握佛珠的握佛珠,磨玉的磨玉,烧香的烧香,一见李景珑,马上如同见了救星,恨不得马上将李景珑塞到墓里去。满长安城从来便喜欢嘲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信什么鬼神之说,现在一见他,反而生出了由衷崇拜。未觉恐惧之时,素来不信这个邪,一旦信了,李景珑所行便成了正业,抓鬼还俨然成了一门手艺活。
“雅丹侯。”
大理寺丞亲自迎了出来,朝李景珑行礼,又朝鸿俊与阿史那琼一抱拳。
“程……程……”鸿俊想起黄庸所言。
“程筱。”那少年人寺丞答道。
程筱不过十七八岁,看那模样,竟只比鸿俊大了少许,一副稚嫩少年郎打扮,虽也是明朗少年,较之鸿俊,在气质上却被顷刻间比了下去。
“哟,你来大理寺了?”李景珑随口道。
鸿俊见两人打招呼,居然还认得,李景珑又朝鸿俊说:“程筱从前在神武军,乃是心细如发的神探。”
“不敢。” 程筱笑着说,“还未恭喜长史封侯。”
十八岁能当上寺丞,想必颇有点儿本领,鸿俊想起那日黄庸通知他们时,也谈到了程筱进过昭陵,只是自己与陆许匆匆进,匆匆出,双方并未遇上。
是吧,大家都很聪明,只有我笨——鸿俊心想,曾经的秦伍,现在的程筱,这些少年人,似乎都与李景珑很熟嘛。
阿史那琼感觉到了,朝鸿俊挤挤眼,鸿俊心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只得假装没看见。
“说情况吧。”李景珑道。
“十三日夜。”程筱认真道,“昭陵当值陵卫一队五人,巡夜时据说被厉鬼所杀……”
鸿俊走到尸体前,一排排尸体尚未收敛,从昨夜摆到现在,令陵前校场上阴风阵阵。
“……当夜疯了一个,死了四个。我与衙役到昭陵勘察,发现血迹。延续到昭陵大门,便被断龙石阻住,可想而知,当时断龙石是开启的。”
鸿俊心想和我查出来的差不多。
“可是断龙石上有一摊血。”鸿俊说,“是撞上去的?”
程筱与李景珑朝鸿俊望来,程筱说:“推断是有一个人,逃跑时撞上了断龙石,脖子被折断成两半,喷得满地是血,再是断龙石打开,被拖了进去。”
鸿俊单膝跪地,揭开蒙着尸体的白布,一阵极其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差点就让鸿俊吐了。
“我们升起断龙石后,在墓室正中央发现了一具尸体。”
“吓疯的人呢?”李景珑问。
“死了。”程筱说,“被吓死的,根据现场线索还原,我猜测,是那疯子与一名同伴听见异响,于是两人入内查勘,两人同时逃出。一人被截颈而死,另一人被吓疯……”
阿史那琼听了个开头,便猜到后面:“后来妖怪追出,将另外三人一齐杀了,再将疯子抓了进去。”
“妖怪……好吧。”程筱答道,“也许如此。”
“你去查探时,在墓室里发现了什么?”李景珑问道。
“什么也没有。”程筱答道,“仅那疯子尸体。”
李景珑与鸿俊对视一眼,鸿俊察觉异常,什么都没有?不是明明有獬狱么?程筱进去以后墓室是空的,他带出尸体,再关上了门,离开墓室。最终自己走了进去,却与陆许在其中发现了獬狱?!
鸿俊要开口问,李景珑却一个眼神制止住。
“这儿的情况则是,我比你们先到一个时辰,天刚亮时出的大理寺,匆忙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