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答道:“臣已想清楚了。”
“如此,朕便成全你。”
“臣敬佩陛下。”李景珑最后道。
夤夜,李景珑与鸿俊在小巷里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鸿俊走在前,李景珑跟在后,两人一时各想各的,半晌无话。
“鸿俊。”李景珑终于开口:“我有话与你说。”
鸿俊说:“我好累,我不想说话。”
李景珑追上几步,解释道:“今天太子传唤,事出突然。许多话,我昨夜本想朝你解释,或是今夜……”
“我回去了。”鸿俊答道。
他仍是相信李景珑的,但金花落中那一番话,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令他颇有点不知所措。驱魔司大门外砖石飞开,鸿俊快步进去。李景珑在身后说道:
“你答应过,无论如何都相信我的!”
鸿俊回头一瞥李景珑,眼神中带着孤独与落寞,道理他都懂,但他只觉得此刻心里极不好受。
“你俩回来啦?”鲤鱼妖在院里问:“吃饭了吗?上哪儿了?”
鸿俊快步经过,陆许从莫日根房里探头出来,喊道:“鸿俊!”
鸿俊进了房,关上门,李景珑一个箭步追来,站在门外,说:“鸿俊,你听我解释……”
鸿俊只不开门,李景珑面对那薄薄的一扇门,也不硬闯,就这么站着。房内未开灯,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纸门上。
鸿俊怔怔看着那身影,沉默不语。
阿泰、莫日根等人都探头出房,看李景珑,李景珑却朝阿泰招手,示意他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泰哭笑不得,一手扶额回房去。
“没事吧?”莫日根以口型示意。
李景珑点了点头,陆许正要去叫门,李景珑却慌忙阻止,朝莫日根示意,五指以手势作了个‘笼子’之意。
陆许:“?”
莫日根会意,忙把陆许拉住,小声在他耳畔解释,陆许不耐挣脱莫日根,只怀疑地看着李景珑。
鸿俊躺在榻上,见李景珑走了,翻来覆去,想着今天他所说的话,他心里明白,李景珑是在保护自己,今日才有此一言。
“我知道今天所言,令你心里不好受。”李景珑的声音在门外复又响了起来。
鸿俊心乱如麻道:“别说了!你走吧!”
“……可你只听去了与天魔相关的话。”李景珑只不理会鸿俊的逐客令,又道:“我却还有一句,朝陛下说的是:你是我这一生里,至为重要之人。”
莫日根、陆许、鲤鱼妖、阿泰、阿史那琼,众人听到这话时俱一脸错愕,莫日根却现出笑容,握拳朝李景珑一挥,虽不知发生何事,仍然给他鼓劲。
鲤鱼妖张大了鱼嘴,众人像是在看热闹一般,李景珑反而不自在起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房内,鸿俊仍未回答。
李景珑手里拿着巴尔巴特琴过来,盘膝在鸿俊房外坐下,说:“鸿俊,你知道我敬佩陛下什么么?”
房中一片安静,月光照向纸门,照得门上雪白,李景珑又说.
“十年前,武惠妃病逝,陛下对贵妃一见钟情,将她招至宫中。贵妃曾是他的儿媳,此举无异于在朝中掀起了一场悍然大波。”
“但他力排众议,只因他相信他们会在一起。”李景珑又道:“除此之外,地覆天翻,桑田沧海,俱与他无关。”
鸿俊盘膝坐在榻上,迷茫地看着房外李景珑的身影,全然不知他为何有这么一番话。李景珑不仅没有半点赔罪之意,反而释然吁了口气。
“我弹首歌给你听,鸿俊。”李景珑说。
鸿俊:“???”
鸿俊的气已消了,想到大伙儿应该还没睡,李景珑这么在门外坐着,其他人多半以为他俩吵架了,怪不好意思的,正要上前去给李景珑开门时,却听巴尔巴特琴如行云流水般响起。
“山有木兮木有枝……”
李景珑的声音浑厚低沉,不像阿泰般清澈,然则那歌声一出,便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直击鸿俊心房!
“心悦君兮君不知……”李景珑脸上带着红晕,拨动琴弦,五指间现出光芒,源源不绝地在琴中流淌。鸿俊的呼吸窒住了,这是……一首……求爱的曲子!
鸿俊难以置信,四处看看,一时竟有点晕眩,又定睛看着李景珑映在门上的影子。
只听他又唱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鸿俊:“……”
这首《越人歌》原本是越女婉转清吟,缓缓唱出,李景珑奏琴指法却很快,一连串诗歌更是被他磅礴唱出,乃至有种步步进逼,令鸿俊几乎无法招架。
刹那院内,所有人瞠目结舌,远远看着李景珑。只听李景珑再一变调,又弹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
“……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