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平等。”鲤鱼妖说,“当年放生我的和尚说了,人也好,妖也罢,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
三人便不说话了。
裘永思说:“确实得找个机会,我看呐,也不必瞒他了,不如好好与长史谈谈,大伙儿摊开来说。”
鲤鱼妖吃完鱼食,自言自语道:“帮鸿俊洗衣服去。”于是拖着个搓衣板,架到井边,翻了鸿俊的衬衣衬裤出来,搭着开始搓衬裤。
三人被这么一说,不由面上发烫,当了这么久的驱魔师,见识眼界竟还不如一条鲤鱼,当即好生无趣。
清晨,李景珑走在前,鸿俊抱着猫跟在后头,先去秦国夫人府还猫。
“注意观察秦国府上的人。”李景珑朝鸿俊说道,“一个人的神色,有时能看出许多信息。”
鸿俊现在对李景珑既是钦佩,又觉得他不容易。以前是怎么混成那样,到处被人欺负的?当真不解。但重明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许多事,倒也不必强求。
“可赵子龙常说我没眼色。”鸿俊说。
李景珑只得答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也挺好,罢了,不必强求。待会儿你少说话罢。”
李景珑与鸿俊抱着那猫一进秦国夫人府,门房便大叫一声道:“青儿回来了——!”
“快快快!青儿回家了!”
那场面尤其轰动,就连李景珑都十分尴尬,管家亲自出来迎,李景珑问:“是这只……”
还没问完,那猫便被管家抢了过去,管家大喜道:“就是它就是它!哪儿找到的?!”
一时间府上如迎陛下亲临,就差歌舞喧哗吹吹打打,众侍婢、小厮,欢天喜地地将那猫送到正厅外,管家把猫恭恭敬敬捧上主位,还加了个绮罗软香垫,又将翡翠食盒捧来,里头乃是海参鮰鱼等佳肴,另一个鎏金夜光碗摆好,亲手持和田玉瓶,注入清冽泉水。
那猫在驱魔司里吃了两天卤汁拌饭嘴里正淡出个鸟来,回到府上便大嚼大吃。简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快来给李校尉磕头!”管家喊道。
于是侍婢云集,在厅外排开,朝着里头三拜。
李景珑:“……”
“他是李长史。”鸿俊替他解释道。
李景珑那脸色极其难看,起身要走,管家忙道:“夫人进宫去了,请务必待夫人回来亲自道谢。”
李景珑摆手道罢了罢了,正要叫鸿俊走人时,鸿俊早饭还没吃,见桌上有点心,便拣了些狼吞虎咽起来,早已将李景珑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唔……”鸿俊吃了又喝茶,李景珑只得朝管家说:“这是我下属。”
“人中龙凤!人中龙凤!”那管家若非顾忌身份,看样子恨不得亲自跪下来给两人磕头,又上前拉着李景珑的手,说道,“这次当真要感谢李长史了,没想到是您救了我们一命……唉……”
那管家向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前几日李景珑过来问了一圈,府上只懒得搭理他,没想到居然还真找回来了。激动之下,当即语无伦次,又戳了下李景珑心病。
李景珑眼光扫过府内,见既无疑神疑鬼的侍婢,也无形貌怪异之人,尚无发现,便催促鸿俊赶快吃,吃完火速滚蛋。
鸿俊正喝茶,示意李景珑稍等,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点心,又抓了几个。
“在下马上为您准备,送到驱魔司去!”管家忙道。
李景珑简直头上冒烟,岔开话题道:“这只猫跑出去时,府上是不是有客人?”
“那夜乃是贵妃、虢国夫人与杨相到访。”管家说,“当时府上正忙得一团乱,唉……”
李景珑蓦然眉头一拧,鸿俊也听见了,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瞥李景珑。
“吃完就走。”李景珑说道。
管家还要留客,李景珑却摆手,带着鸿俊一路出来,管家又要封金银感谢,李景珑终于忍无可忍,在大门前转身,朝管家说道:“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
说毕,李景珑又朝鸿俊说:“边塞上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军饷,倒是活得不如秦国夫人家的一只玩宠。若说这钱是祖上荫庇,旁人倒是无从说起,只不知这些花费都从哪儿来。”
管家冷不防被这么刺了一句,顿时有点儿讪讪,正要大骂李景珑时,二人却已出了府去,只得不与这刺头一般见识。
“就你这本领,也只能找找猫了。”管家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景珑只当听不见,又与鸿俊往大理寺去查宗卷,鸿俊掏出怀中点心,递给李景珑,说:“喏。”
“我不吃民脂民膏。”李景珑说。
“这叫民脂民糕?味道真的很好。”鸿俊说,“尝尝?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你怎么总是口不对心,这样不好……”
“不是口不对心,真的不吃!”
两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李景珑根本拿鸿俊没办法,又下不了手揍他,长安街上还有不少百姓看着,看这样子,只恐怕不多时又要议论,为息事宁人,只得接过。
鸿俊带出来的点心,乃是一层水晶糯米裹着蛋黄、奶酪、桂花与初夏花蜜蒸就的“金团”,李景珑嘴上说不吃,肚子终究饿了,于是最后还是接过,吃起了民脂民膏。
“很好吃吧。”鸿俊说道。
李景珑:“唔。”
李景珑与鸿俊走过长街,李景珑还不时抬眼瞄四周,生怕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