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虽说身手敏捷,可对小市里的地形不熟悉,只远远地望见那年轻的伙计横穿过市场,好像出了一道闸门。她脚下加快,接连绕过数辆运货的车辆,几乎是飞奔着追出了闸门。
闸门外百十步远就是水运码头,正陆续有船只进出码头。紫苏四下一望,没看到那人的影子,便径直朝码头走去。
将要到达码头的时候,从一只泊在岸边的船上下来一群卸货的劳役,肩扛背抱着沉重的货物,熙熙攘攘地迎面走来。紫苏只顾左顾右盼地寻人,没留神撞进了劳役队里,搞得她左右腾挪闪避,才没和劳役们撞着,碰着。
经此一扰,那位形迹可疑的羊汤铺伙计更是无从寻觅了。
正当紫苏懊恼地东张西望之时,前方船上一个船夫抬腿踩踏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边厉声喝问着船夫边走上船来检视,却惊喜地看到躺在船舱里的竟然是莫小丰。
莫小丰浑身上下一片精湿,却因意外地遇见紫苏显得颇为兴奋,在跟随紫苏下了船后忽然问道:"不商呢?怎么没看见他?"
紫苏简略地将昨日她和不商路遇封元量,祖法古二人的经过告诉了莫小丰,并说:"眼下我正随从二老爷清查小姐的下落,刚刚跟踪一名形迹可疑的羊汤铺伙计到此,不想就遇到了您。"
"封小姐她,她也着了歹人的道?"莫小丰听说封羽衣也出事了,神色大变,焦急地问道。
"是啊,我现在怀疑,就是那个忽然逃走的羊汤铺伙计在我俩的羊汤里下了迷药。可惜叫他给溜了。”
“他既是羊汤铺的伙计,那么即便他跑了,只要找到羊汤铺的东家问问,便可查到他的姓名,籍贯,还有住所。。。不过,如果他是别人有意安插到羊汤铺里的暗桩,所用的姓名等皆可能是假的。不管怎样,还是先去找羊汤铺的东家问问吧。"莫小丰瞧出紫苏因追丢了人有点儿着急上火,好意提醒她道。
紫苏"嗯”了一声,反问莫小丰道:"听不商说,是您派他救下的我,可是,您怎么会在那条船上呢?”
莫小丰有意回避了他被城安司从事杨待封押到南市内的“肉池"软禁一夜,只含混回答:“洛阳衙署内出了乱子,我被人追杀,只得跳河逃跑,无意中被人救上了船。紫苏姑娘,除洛阳令封元量外,今日来小市查案的还有什么人?"
紫苏不解其意,如实答道:"还有一位程校尉,带着他麾下的一队军士。这位程校尉据说是二老爷多年的部属,看样子是个老实人。”
两人穿城过市,回到了小市门前。这时,柳五郎正亲自带领几名伙计,陆续为封元量一行人端上冒着热气的羊汤。
紫苏走至桌旁,俯身悄悄向封元量作了禀报。
封元量双眉往上一挑,抬头打量了莫小丰打量,既没有起身见礼,也未开口说话,只是招手示意他坐下,冲正在忙碌的柳五郎说道:"五郎啊,给这位兄弟端碗羊汤来。”
“来喽。”柳五郎清脆地答应着,端着碗羊汤快步走了过来。
"五郎,你仔细瞧瞧,汤锅上是不是少了个伙计呀?”封元量和颜悦色地示意他把羊汤放在莫小丰面前,随口问道。
柳五郎神情一怔,随即转头望向伙计们,看了一会儿,陪笑向封元量报告:“有一个叫鲁福生的这会儿不在,兴许是方便去了。"
“这个叫鲁福生的伙计住在哪里?"
"哦,他和几个伙计就住在小市边上一处赁得的房子里,距此不到二里地。"
“你找个与鲁福生同住的伙计带路,去鲁福生的宿处瞧瞧,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封元量敛起笑容,吩咐柳五郎道。
莫小丰低头才喝了两口羊汤,听见这话,把碗一推,向封元量请求道:“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封元量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了。
莫小丰连身干爽的衣服都没顾得换,就和紫苏一道带着四名军士跟随柳五郎安排的一个伙计匆匆赶往鲁福生的住处。
鲁福生和其它几个柳氏羊汤铺的伙计合住在与小市相隔一条街巷的一座独进小院里。按照带路伙计的指引,军士们撬开了鲁福生居住的东厢房,并没有发现有人刚刚来过的痕迹。
“你们几个,到别的房间搜搜看。妈的,这小子作贼心虚,唬得直接开溜了。"紫苏失望之下爆了粗口。
莫小丰围着鲁福生住的这间小屋缓缓绕了一圈,在床尾一张木杌前站住,伸手打开木杌上放着的小木箱,一件一件地翻拣起了箱里放的衣物。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从箱内衣物的夹缝里摸出个灰缎面的小布袋,将布袋口朝下,尽数把布袋里装的小半贯铜钱倒在掌心里仔细瞧瞧,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遂将铜钱放回布袋,心有不甘地继续扫视房内。
蓦地,他像是有了新的发现,合上木箱,走到紫苏近前,说道:"姑娘请移步。”
紫苏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向旁让让,正要张口发问,就看见莫小丰弯腰正从鲁福生的枕下掂起一小块物件来。
紫苏凑近去看,脸上登时变了颜色,劈手从莫小丰手里抢过那物件,紧紧攥在手中,嘴里骂道:"该死的鲁福生,要是落到我手里,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莫小丰被紫苏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搞得莫名其妙,眼盯着她紧握的拳头问道:"这块东西是封小姐的吗?"
紫苏点点头,忽然伸手抓住莫小丰的一条胳膊,用力地摇晃着,说道:"快想想办法,小姐危险了!”
"你先别急。能让我看看这是块什么东西吗?"莫小丰轻轻挣开紫苏,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紫苏起初并不情愿,可随即想到要想保守住秘密,很可能就会丧失找到封羽衣的机会,便迟疑地摊开掌心,说道:“诺,这是小姐易容用的一块油泥。不知怎地,竟会掉在了这里。"
莫小丰捻起那块鸽子蛋大小,黄里透灰,尚带着些许粘性的油泥,边端祥着,边喃喃自语道:"封小姐易容用的油泥,怎么会在鲁福生的枕下?应当不是他无意落下的。。。那么,难道是他有意藏在枕下的?"
紫苏双颊起了一抹飞红,望见搜检别的房间的军士正朝这间屋子走来,忙嘟囔着提醒莫小丰道:“这个该死的鲁福生,一定是看到了小姐真正的样貌,才会收藏小姐用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