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双举怎么会在洛阳南市?"莫小丰脑中闪过一丝疑念,却还是顺从地任由杨待封的两个属下夹护着走进了南市。
眼前呈现的这座洛阳南市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在方圆堪比金墉城的空间里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各色店铺,店铺内售卖的货物虽然说不上是琳琅满目,可也算得上五花八门,透露出浓浓的烟火气息。
“与铜驼街相比,这里才是洛阳寻常百姓解决日常所需的地方吧?"莫小丰的目光从南市内的一个个店铺掠过,暗自嗟哦道。
杨待封只是在走进南市大门时向看门的市卒挥手打了个招呼,尔后就头也不回地穿过一排排店铺,朝位于市内中心地带的一座砖制建筑走去。
"肉池!”
当跟在他身后的莫小丰看清了砖制建筑门楣上的两个黑漆大字时,不由得联想到了酒池,肉林这两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及至走入这座砖制堡坞内,扑面而来的一股膻臭味儿熏得他禁不住干呕了两声。同时,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竟是南市内的肉类交易市场!
“肉池"内,足足有上千头的活羊被分别圈养在几十个铁栅栏围就的“池子"里。借助“池子"间柱壁悬挂着的松脂烛火,依稀可见,每处“池子“外都标注有池中圈养羊的产地,公母老幼数目等情形。
莫小丰边走边看,走过大约十几座“池子“,望见前面池子里依然圈养的只有羊这一种动物,心中不由得纳起闷儿来:难道古时洛阳这个地方的人们只吃羊肉,连猪肉也不吃吗?
又向前走了一阵子,他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身后的一个灰衣人:“这里不是‘肉池''吗,怎么只有活羊?“
灰衣人充耳不闻,就在他还要张口再问的刹那间忽然抬手指了指前方。
莫小丰顺着灰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在前方大约十几米远处,竖立有一道铁栅门,门上高悬着三颗栩栩栩如生的羊头。
杨待封走近铁栅门,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铁栅门内随即闪出一个黑衣人,迅速打开了铁栅门。
四人鱼贯而入,走进铁栅门。果然,铁栅门内是一座小型的屠宰场:一张长条大案旁,四名身穿牛皮犊衣的彪形大汉垂头站立,每个人身旁的案上,都有一只血淋淋的羔羊和几把用来剔骨解羊的尖刀。
一阵分外浓烈的膻腥气味窜入鼻腔,刺激得莫小丰眩晕不已,险些窒息过去。
好在这时,耳畔传来了杨待封的声音:“阿大,我来了。“
这分明是他自走进“肉池"后初次开口说话,并且口气如此客气,尽管莫小丰还没有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神来,注意力仍然被吸引住了,屏住呼吸,向前望去。
与圈养羊群的大厅相比,屠宰场就像一间逼仄狭窄的灶房,仅有二三十平大小。杨待封话音方落,在前方不到五六米的地方突然亮起了烛火,影影绰绰可见一扇石门正缓缓升了起来。
“从事,请进。"石门另一边传来一个混浊,苍老的声音。
石门完全升起,现出一条甬道来。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站在石门内,目光从莫小丰身上掠过,移至杨待封,定住,略显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长史在吗?”杨待封对老人依然客气,问道。
”在的,在的。随我来吧。”
老人说着,慢吞吞地转身,在头前引路,向甬道深处走去。
甬道内灯火昏暗,莫小丰见老人步履蹒跚,紧走几步,想去搀扶,却被杨待封伸手拦住了。
“你俩带客人先去候着,等我的消息。"他以命令的口吻向两名灰衣人说道。
两名灰衣人躬身行礼,左右夹护着莫小丰拐入了另一条巷道。
“唐长史在哪里?我要立即见他!"莫小丰察觉有些不对头,大声问杨待封道。
“你会见到的。"杨待封阴阳怪气地答应一声,同那佝偻老人照直走了。
巷道不长,也就十几米的样子。
“呼-”一名灰衣人走至巷道尽头,嘬唇吹出一记响亮的哨声。
“你做什么?”莫小丰戒惕地问道。
“呼-,呼-”,灰衣人接连又吹了两记口哨。
“轰隆隆”,巷道尽头,又一道石门缓缓升起。
“哎哟,今儿不是都到城北瞧热闹去了吗,怎么这会子还有人来?”随着石门升起,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子声音问道。
“从事请来的客人。妈妈叫两个好的,好生伺候着吧。”另一个灰衣人答道。
刺鼻的劣质脂粉香气,混合着尚残存在鼻腔中的膻腥臭味,刺激得莫小丰又是一阵眩晕、恶心。
一位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妇人扭动腰身,款款从石门内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莫小丰,口中却向两名灰衣人问道:“两位要不要一起来池子里玩玩呀?”
莫小丰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心跳也加快了许多:听到妇人这话,他才恍然省悟到“肉池”的真正含义。
“不了不了,但求妈妈随意赏些酒肉,我俩在池边等着就是。”灰衣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妇人高耸的胸部扫过,笑着说道。
“奴晓得了,三位请进。”妇人侧身让道。
“不不不,我与他俩在一处就行。”莫小丰慌忙推辞道。
“咯咯咯。。。”妇人浪笑几声,一把拉起莫小丰朝内就走,“小兄弟,还没成亲吧?来来来,今天请你尝尝不一样的滋味儿,叫他俩在外面慢慢等着吧。”
莫小丰本可用力挣脱妇人的,但不知为什么,却使不出力气,任由妇人拉扯着自己向“肉池”跑去。
石门另一侧,甬道并不深远,且每隔十几步就张挂着一道轻纱幔帘,将“肉池”划分做了三个不同的区域:头道白色轻纱幔帘内,似是一处百人大厅;跑过第二道红色幔帘,甬道两边是分隔开来的四间十人中厅,由于大、中厅都没安设门扇,路过时随意一瞥便能看到,厅内中央都蓄着一汪池水,仿佛如今公共浴室的池浴一般;妇人拉着莫小丰接连穿过两道幔帘,在第三道粉色幔帘前停了下来,尖声冲幔帘内叫道:“小菁、小蝶,出场迎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