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瞒不过主公,确是如此。"祖法古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这位世兄在迁都前就任洛阳尹,迁都后却降级成了洛阳令,令人颇为惋惜呀!"
莫小丰对古时官吏的升转降黜不甚了了,也无心追问封元量的降职原因,而是单捡着他关心的事问道:“封元量既是洛阳令,你通过他又未能查找到兰馥子,是否说明兰馥子已不在洛阳了呢?”
“据当时派去的人说,封元量命人翻查了洛阳城内的户籍,确实没有兰馥子此人。不过,也不排除兰馥子改用它名在里坊登录户籍的可能。只是,由于没有人曾见过兰馥子,所以查找起来颇有些困难。"
莫小丰认为祖法古所说不无道理,想了想,吩咐道:“你尽快找到封元量,设法安排我和他单独见一面吧。顺便问问他,可曾见到了封羽衣?"
祖法古应声“遵命",起身朝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拱手请示道:"主公,是否当派人返回邺都,将此间情形禀报大将军?"
因见莫小丰眼神有些茫然,随即解释道:“侯司空近期如不能返回洛阳,您恐怕要多住些日子了。还有,关于卫玄策南赴颖川的消息,侯司空必会向丞相禀报的,而大将军那里呢,就说不准了。"
莫小丰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所在,冲祖法古笑了笑,说道:“你提醒的是。就由你去同陈山提说吧,要他派个稳妥的军士明日一早便赶回邺都。"
在金墉城内稍事休息后,莫小丰去和小德子打了声招呼,正要带不商出宫城去走走,忽见唐双举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邀请小德子去观览洛阳宫,遂改变主意,决定随小德子一起先熟悉一下洛阳宫中的情形。
令他感到惊讶不解的是,一行人刚走出金墉城,祖法古就直接向唐双举提出了要去会会老友封元量的请求。
“下官与封兄情同手足,然分仕南北,多年未见,如果唐长史不介意的话,明日下官想去会会老友,畅叙旧谊。"
“祖郎中客气了。故友久别重逢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双举何忍掠人之美呀,但随所便。”
唐双举虽然爽快地答应了,可莫小丰在旁冷眼观察,分明看到唐双举在收敛笑容的一瞬间皱了皱眉头。
众人首先走进了华林园。华林园原是一座皇家苑囿,园内栽植有许多奇花异草,杂植在池榭亭台之间,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一走进华林园,莫小丰就注意到了园内的气氛颇为怪异:站在园门内值守的两名军士一人是个独眼龙,另一个左臂的衣袖空荡荡的,也分明是个残疾人。其他在园中各处巡弋担任警戒的也大都是五官及躯体残缺不全的军士。这些面目狰狞,凶恶的残疾军士穿行于色彩斑斓的花草间,精致典雅的亭榭旁,犹如鬼魅一般,令人望之很不舒服。
唐双举看到了人人脸上皆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呵呵笑着向小德子问道:“太原公一定觉得奇怪吧?如此雅致秀丽的一座华林园,为何要安排这些身带残疾的军士在内巡弋值守?"
看到在场众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盯向了自己,他手指那些军士,略带得意地解释道:“这是司空为优抚有功将士特地所做的安排。凡是能入华林园内值宿的,每个人都曾斩首十级以上。将来,司空还要为他娶妻成家,以作为他们在阵前勇猛敌的犒劳。”
众人听了他这番出人意料的解释,无不啧啧啧称奇。
祖法古更是朗声赞道:“养其身,娱其神,抚其心,安其家。侯司空如此厚待麾下有功将士,果真当得三贤之首的名号!"
莫小丰甫离邺都时,曾向祖法古打听侯鉴此人在霸府中的地位,名声,当时听祖法古谈到霸府内有"三贤四雄”几位重要僚属,凡遇重大军务政务,父亲贺浑必征得这几人的多数赞同方付诸施行。他原以为侯鉴既是统军镇守一方的大将,必是“四雄"之一,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三贤"之首。
正暗自诧异之时,唐双举已引导众人出了华林园,从宫城西侧的配殿向南走去。
含章殿,仪春阁。。。走过两三处殿阁,众人又发现了非同寻常之处:在每处殿阁门上悬挂着的匾额下方,都另有一块木牌,木牌上写有虢州,怀州等字样。殿阁内并无人居住,各处只有三四个上了年纪的军士在看守,洒扫。
这回不等别人发问,唐双举就主动说道:“司空移镇洛阳后,对宫室闲置成荒颇觉惋惜,去岁丞相来洛巡视之际,司空面禀丞相并奏请圣上允准,将洛阳宫内的偏殿配阁设为南道辖下诸州都督的进呈院。日常这些偏殿配阁都是由各州都督派人看守,他们也多效仿司空安置有功将士于华林园的做法,选派各自军中勤谨厚道的军士来此享些清闲。哈哈,太原公这边请。"
小德子本想学着祖法古称赞侯鉴两句,可方欲张口,目光正和莫小丰带着丝丝寒意的目光相接,忙闭上了嘴,只点头敷衍了一下唐双举。
“侯鉴如此狂妄,为邀买军心,竟公然将洛阳宫中的偏殿配阁都改成了麾下军将的宿处,毫无人臣之礼!"由于身份,地位不同,作为皇帝钦命的南道宣慰使,莫小丰看了几处所谓的进呈院,非但没有对侯鉴优抚属下的做法产生丝毫好感,心中反而陡生警觉,忿忿地想道。
或许是看到小德子的反应不怎么积极,唐双举在继续引导众人观览宫内各处的同时,又向他提出建议道:“司空可能日后才能回洛,太原公如嫌闷,改日下官可陪您到宫外随处走走。"
“侯司空此次若能马到成功,我当出城亲迎他凯旋而归。"小德子不便明确表态,笑着回应道,眼光却跟随祖法古,莫小丰二人移向了座落于宫城居中偏南的乾阳殿。
当祖法古看到规制宏伟的乾阳殿时,脚下就难以自禁地朝殿前挪了过去,仰头仔细观看着蓝地朱漆的匾额,回想起二十年前祖父亲历的那场意外,不觉有些出神。
莫小丰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也驻足于大殿前,微眯双眼,观察着面前这座饱经沧桑的大殿。
蓦地,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大殿左侧一角,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