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衙署,莫小丰就吩咐小德子去叫后厨准备些饭菜来。这时,陈山提来向他告退,使他忽然想起件事来,遂单独将陈山提拉到一旁,悄悄嘱咐道:“明日一早,你出城走一趟,前往‘冶庐''告知种长乐,就说我行程提前了,请他及早准备好二十柄''宿铁刀'',并要不商明日午后随我一同前往洛阳劳军。"
陈山提答应一声,往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转身冲他抱拳道:“请公子赐下一信物与末将带着,好叫长乐公信得过末将。"
“嘿嘿,你不提我倒忘了,甚好。”莫小丰口头夸赞着陈山提,心里却感到为难,略一迟疑,还是硬着头皮到附近的值房里索来纸笔,写了“见字如面"四个大字,又向恰巧赶回的小德子要来贺嵩的官印,署在字后,把信交到陈山提手里,郑重交待道:“你须独自前去,切不可叫他人知晓此事。”
打发走陈山提后,莫小丰来到“中和堂”,看到堂内的几案上已布好了两份热腾腾的饭菜,不禁由衷地夸赞了一番小德子差使办得好。搞得小德子红着脸解释道:“小的不敢冒领他人之功。这实是小枣听说公子回了城,早早地就叫后厨做得的饭菜。”
杨遵在旁见状,微笑着对莫小丰说道:“太原公身边有如此一仆一婢照料起居,下官心中甚慰。”
莫小丰听他这言下之意,分明还拿自己当做生活不能自理的孩童看待,暗自一阵冷笑,遂向小德子吩咐道:“呆会儿祖参军还要来,你叫后厨再上一份饭菜。我和杨司马在此商议公务,你且在门外守着,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说是商议公务,其实,由于京几的日常政务原就是杨遵在实际主持,而莫小丰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司州刺史兼京几大都督,所以两人谈着谈着,话题便又转回到了洛阳劳军一事上面。
莫小丰在对杨遵请示的诸种公务一一点头,象征性地表示同意之后,忽然问道:“杨司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父亲要派我赴洛阳劳军一事了呀?"
杨遵毫不隐讳地答道:“丞相的确曾就此事询问过下官的意见,下官当时力主太原公不妨暂时离京。”
“哦,这是为什么呀?"虽然莫小丰已隐约猜到了几分贺浑的用意,仍希望从杨遵口中得到证实,遂追问道。
“丞相向您交待时,您没有当面问问原由吗?哦对了,据下官所知,祖法古不是留在并州吗?您是怎么遇到了他?"杨遵狡黠地一笑,避开话题,反向莫小丰打听起了祖法古来。
莫小丰本打算等祖法古到来,由他亲口告诉杨遵今日在紫陌驿发生的纵火一案的,但见祖法古迟迟未到,又听杨遵问到了他,遂改变主意,将崔昂如何被人潜入客房,焚毁了西朝诏,派人前去请杨遵查案不遇,以及自己如何应崔昂之请前往紫陌驿,在驿中巧遇祖法古,之后祖法古又是如何当场逼使潜藏在驿站的内鬼一齐活现形的经过,详细地向杨遵叙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杨司马之前听说过雪隼此人吗?"
杨遵蹙眉答道:"好像在近来民间流传的''桃李品''上听到过雪隼的名号,具体地不大清楚。如照您方才所说,雪隼似乎和咸阳王颇多牵连哪。"
“你也听说过‘桃李品''?据说,在赵郡李氏主持的''桃李品''上,雪隼与号称关东破甲的种长乐,还有南朝的一个叫灯啊草啊的,三人并列品上宗,乃一等一的武学高手,是吗?"
“北境屡遭柔然铁骑抢掠,而我朝西临强敌,限于兵力,只能暂时对柔然采取怀柔苟且之策略。在此形势下,赵郡李氏,渤海封氏等北境士族欲借''桃李品''招聚民间武士,保境固边,也未尝不是为朝廷分忧。"
杨遵说到这儿,因见小德子带着一名仆役进来上菜,便停顿了一下,待二人布好菜离开后,方继续说道:“如果祖法古推测的不错,果真是雪隼挟怨报复咸阳王,那么他就不会是李氏欲招揽的人,灯草是南人,也不易北上,所以,号称破甲的种长乐将会成为李氏延揽的唯一人选。可是,种长乐现如今正在为丞相冶炼宿铁刀,李氏想要劝说其弃官北去,应有相当大的难度。”
听了杨遵这话,莫小丰才恍然省悟:原来他那位未来的岳父李希宗造访冶庐,是为了劝说种长乐弃官北上,去做抵御柔然的武林盟主的呀!
继而又想到:贺浑一定是听到了消息,才以提亲为名带着自己前去冶庐的。
“杨司马可知种长乐冶刀的所在?"这么想着,莫小丰试探地问道。
“此乃绝密之事,丞相既未见告,下官自是不知。"杨遵正色答道。
正在这时,在房外值守的小德子禀道:“杨先生,府门外有不良人来找您,说是有紧急的公务。"
杨遵即起身说声“下官去去就回”,走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却见杨遵和祖法古一道返了回来,进得堂来,便向莫小丰拱手告辞道:“城里出了点状况,下官需去处置一下,恕不能奉陪了。"
莫小丰开口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杨遵微微摇了摇头,遂改口说道:“关于紫陌驿纵火一案,在我离京期间,还望杨司马多加留意。我已派军士单四赶赴定州彻查,一旦查得雪隼的行踪,务必迅速报与我知。"
杨遵躬身称喏,冲祖法古点点头,转身先行离去了。
杨遵前脚刚走,只见祖法古向前紧走几步,"扑通”跪倒在莫小丰的几案前,涕泪俱下地哀求道:“主公救我!主公救我呀!"
莫小丰连忙起身,绕至案前,伸手将祖法古扶起,劝道:“我知你处境艰难,可也不必太过忧虑。来,先吃点东西吧。"
祖法古紧紧地抓着莫小丰的手,目中噙泪,表忠心道:“法古今日虽得朝职,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敢忘记,只有您才是法古的主公。”
“好好,我知道了。日后你在洛阳有什么难处,尽可派人来知会一声,我自会替你说话的嘛。吃罢饭,早点歇息,有话咱们还可以在路上说嘛。"莫小丰强把他摁坐在摆满饭菜的几案旁,温言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