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儿子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代父王居朝摄政,安宁内务?"贺崇高昂着头答道。
"好,好,好,你小子有种啊!”贺浑冲儿子竖起大拇指,嘴里嘘着寒气夸赞道,“寡人再问你,可曾想过是什么人在邺都城内袭劫囚车,定要致李氏于死地?"
“儿子原本尚有些拿不准是侯鉴,还是高家人派出的刺客,现在已可基本断定,高季式就是昨日戚里南巷袭劫囚车一案的幕后主使。"贺祟笃定地答道。
"哦?何以见得呢?"
“据曾实地勘察过劫案案发现场的邺县令杨遵昨日向儿子禀称,贼人行刺的主要目标即是李氏。显然,高季式身为高氏一门的当家人,因担心李氏为儿子所纳而败坏高氏的所谓清誉,是完全有可能派人暗中埋伏,刺杀李氏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侯鉴贼喊捉贼,欲借此劫案逼诱儿子速接李氏来府中的可能性。所以,直到方才见到父王之前,儿子还在思忖着要不要托人居中说合,主动求得高季式对此事的谅解。然而,高季式自见到父王,直至离去,只字不提李氏遇刺一事,父王不觉得太过反常吗?儿子据此认定:高季式就是昨日劫案的幕后主使,他是因畏惧事泄,才未敢请求父王严查此案,或者将李氏从高氏族谱上除名的。"
“唔,寡人方才瞧见司马令向高季式传递眼色,今听你言之,想来应是为李氏这件事。"贺浑似是被贺祟说动了,微微点头道。
“司马道宗,侯鉴,高季式等人俱是此次括户令颁施以来,从其封邑中括得数万附从,部曲的利益受损者,不能排除此三人相互勾连,欲借谋害孙迁而使括户令半道而废,因此,恳请父王务必严究孙迁醉亡一案,千万不可姑息养奸,以招后患!"贺崇趁机向贺浑谏言道。
贺浑瞟了莫小丰一眼,冲贺崇摆摆手,说道:"孙迁之死,另有隐情,寡人已命杨遵去查了。未查出确切的结果以前,你切不可对司马令有任何的不恭,更不得有过激之举。好了,继续说说你和李氏的事吧。高季式手中现握有三台数千兵马,即便真的是他为维护高氏名誉,暗中主使人于昨日欲袭刺的李氏,寡人以为,也情有可原。反倒是你,明知侯鉴解送李氏来邺系有意为之,为何还要授人口实呢?"
"侯鉴欲令儿子在天子及朝中公卿面前出丑,儿子却欲借此机会挫一挫他的威势,压一压朝中诸勋贵的骄纵之气。”贺崇剜了莫小丰一眼,傲然答道,“不敢对父王隐瞒,儿子昨日已密令几内各部兵马加强戒备,一俟发现三台驻军有异动,即行剿灭之。"
“剿灭?你是要杀了高季式!"贺浑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父王才见过高季式,您认为他有胆量率部作乱吗?儿子之所以预作此安排,是为防止另有人在三台军中煽风点火,欲图不轨。"
贺浑没有再接贺崇的话茬追问下去,略一沉吟,转向莫小丰吩咐道:"高季式调任晋阳之后,三台驻军改归京几都督府节制,统军的人选嘛,暂由任胄充任好了。"
莫小丰有点儿胆怯地瞅了一眼贺崇,拱手刚要称是,却听贺崇说道:“三台驻军职司朝廷仪卫,本属领军府辖下,父王如欲命其归入京几都督府节制,是否应同圣上打声招呼,以免招来非议?"
"寡人奉圣命都督中外诸军事,难道连三台数千兵马都调度不了吗?"贺浑冷笑一声,驳回了贺崇的话,紧绷着脸训斥道,“寡人虽举荐你为大将军,但汝须谨记,非到情势万分紧急之时,不可在天子脚下轻启兵事。否则,无须他人弹劾,寡人头一个就饶不了你!"
"可是……”贺崇涨红着脸还要争辩,抬头正与贺浑的目光相接,被父亲眼神中透出的凌厉杀气所摄,只得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还有,立即停止对戚里的动迁,将所有宅邸归还原主,撤回你拟将御史台安置在戚里的奏章。哼,一座大理寺,再加上御史台,你是要邺都官民今后都言北色变吗?"贺浑以不容商量的口吻继续命令道。
“儿子并不是非要把御史台衙署安置在北城,只是想借此……”
“你不必说了。欲在朝中立威,大可不必采用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贺浑挥手拦住了贺崇,意味深长地教诲道,“朝廷有律令在,你只需从一人一事入手,将一桩案子做实办妥了,还怕朝中有人不服吗?"
听了这话,本已显得有些萎靡的贺崇精神登时为之一振,一双淡蓝色的眼眸中重又起了兴奋的光芒。
“自今往后,举凡涉及外镇人事,统由寡人调度,黜置,未经寡人允准,你不得干涉及擅自派员查访。”贺浑挥掌用力地在他和贺崇之间划了一道界线,正色告诫道。
贺崇眼中刚刚起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贺浑将儿子神情的变化尽瞧在眼里,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至于朝中之事嘛,寡人既荐你居朝辅政,无论何人,何事,你尽可放手去做,不必因为寡人的缘故而束手束脚。”
"父王的话,儿子都记下了。"贺崇似乎已领悟了父亲方才所说的“一人一事”指的是什么,躬身应道。
“孙迁昨日闯进的那座尼寺叫什么?”贺浑忽然转身问莫小丰道。
“回父王,是宝林尼寺。”
“今日便将李氏送到宝林尼寺剃度出家吧。"贺浑冷冷地吩咐贺崇道。
“父王,这究竟是为什么呀?"贺崇浑身一震,冲口亢声问道,“如今举朝皆知儿子已将李氏接至了府中,您这么做,令儿子失了颜面事小,岂不是要儿子去向那居心叵测奸人低头服输吗?"
“因为他!"贺浑霍然抬手指向莫小丰,凛然答道。